说着,他伸出大手,用力拍了拍李建齐结实的手臂,表达着发自内心的谢意。李建齐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周围制高点,低声道:“首长,危机尚未解除,红军狙击手可能还有同伙,我们……”
任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而,就在他拍完李建齐的手臂,将手放下的那个瞬间,一股毫无来由的、冰冷的寒意,如同一条毒蛇,骤然沿着他的脊椎窜了上来!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一个从枪林弹雨中滚爬出来的老兵,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致命危险的本能直觉。空气中仿佛多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一种被极高明的猎手死死锁定的、如芒在背的惊悚感!没有声音,没有光影变化,但全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竖了起来。
他的得意和庆幸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是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眉头紧锁,下意识地顺着那冥冥中的感觉源头,猛地扭过头,犀利的目光如同两把刀子,射向指挥部侧后方那片一直相对安静、长满灌木和零星树木的山坡——
他的头刚刚转过一半,眼角余光甚至还没来得及捕捉到任何可疑的影像……
“噗!”
一声极其沉闷、仿佛重物击打在厚实沙袋上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紧接着,几乎是同一瞬间,“噗!”第二声几乎重叠的闷响再次传来!
一股巨大的、难以抗拒的冲击力,如同两柄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后心偏右的位置!强大的动能推得他向前一个趔趄,胸口一阵窒息般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
任宏的身体僵住了,扭头的动作定格在半途。他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骇、再到一种难以置信的恍然,最终化为一丝苦涩的苦笑。
完了……中弹了。
不是流弹,不是流弹……是狙击手!还有一个!而且,精准地识破了他的伪装,找到了真正的目标!
鲜艳的蓝色烟雾,毫不留情地从他背后的喷涌而出,迅速将他笼罩。在这片象征“阵亡”的刺眼蓝色中,任宏少将缓缓站直身体,放弃了任何规避动作,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身旁同样目瞪口呆的李建齐中校,喃喃自语了一句:
“嘿……真他娘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就在子弹击中任宏的瞬间,甚至在他身体因冲击而前倾、蓝色烟雾刚刚腾起的那一刹那,袭击者——方辰阳,已经动了。他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从一簇茂密的低矮灌木后侧猛地翻滚而出。他的动作流畅得近乎诡异,身体蜷缩,肩背着地,利用翻滚的动能完美地消解了射击后坐力带来的姿态不稳,同时也瞬间离开了最初的射击位置。泥土、断枝和枯叶被他的动作带起,但他毫不在意,整个过程中,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透过作战眼镜,死死锁定着几十米外那群因突发状况而陷入短暂僵直的蓝军指挥层。
翻滚、蹬地、起身、据枪,一系列战术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当他再次稳定身形时,装着消音器的突击步枪的枪托已经牢牢抵在肩窝,枪口喷射出致命的火舌。
“砰!砰!砰!砰!”
点射,极其精准而冷酷的点射。沉闷的枪声在相对密闭的林间空地炸响,回荡在参天古木之间,显得格外刺耳。这不再是单发的狙杀,而是高效、快速的清扫。
第一波子弹,奔向的是围绕在任宏身边,军衔最高、最先反应过来的几名高级参谋和那名集团军副参谋长。他们脸上的震惊才刚刚取代了之前的专注,有人甚至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的配枪(尽管在演习中那只是象征性的),或者试图移动身体去遮挡住任宏。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蓝色的烟雾接二连三地爆开。副参谋长刚刚张开口,一个“敌”字还没喊出声,胸口就被蓝色的染料染透。他身旁一名大校,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脖颈处被精准命中,蓝烟从他领口冒出,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另一名中校反应稍快,试图卧倒,但方辰阳的子弹仿佛预判了他的动作,在他身体重心下移的瞬间,击中了他的后背。
短短两三秒,第一个弹匣的三十发子弹已然告罄。空仓挂机的轻微“咔哒”声响起,方辰阳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的左手如同拥有独立的生命,迅捷如电地滑向胸前的战术携行具,食指精准地扣住一个新弹匣的前缘,拇指顺势按下卡榫,空弹匣自然滑落。几乎在旧弹匣脱离枪身的同时,新弹匣已经被拍入弹匣井,发出结实的一声“咔”。他的右手大拇指同时按下空仓挂机解脱钮,枪机复位,子弹上膛。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耗时不超过两秒。
射击继续!
此刻,指挥核心区域已是一片混乱。惊呼声、呵斥声、身体碰撞声与连绵的枪声混杂在一起。军官们终于从最初的震骇中清醒过来,求生的本能和军人的职责让他们做出各种反应:有人高喊着“掩护首长!”试图用身体构筑人墙;有人狼狈地向周围的树木或巨石后翻滚躲避;更有几名警卫人员,虽然手中只有象征性的武器,但也红着眼朝方辰阳大概的方向冲来,试图近身搏斗。
但方辰阳的移动和射击毫无规律可言。他并非站在原地充当固定靶,而是在小范围内不断进行短促的战术移动,时而侧步,时而短距冲刺,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一次精准的点射。他的枪口如同死神的指针,指向哪里,哪里便爆开一团蓝烟。那些试图冲上来的警卫人员,往往在途中就被“击毙”,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无奈。
第二梭子弹再次以惊人的速度倾泻完毕。又有三四名中级军官和几名兵身上冒起了蓝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蓝色烟雾和空气的混合气味,视线都受到了一定阻碍。
方辰阳的左手再次摸向胸前的弹匣袋。他的动作依旧稳定、精准,但频率更快,显示出巨大的体能消耗和精神压力。第三个弹匣装填完毕!
直到这时,蓝军一方零星的反击火力才终于开始组织起来。几名位于指挥圈外围、反应最快且恰好持有武器的警卫参谋和侦察兵,依托着掩体,朝着方辰阳不断闪烁的身影开始射击。子弹嗖嗖地打在他周围的树干、泥土上,溅起碎屑。但他们的射击仓促而缺乏准头,更多的是在试图压制这个胆大包天的袭击者。
方辰阳开始一边射击,一边有节奏地向后撤退。他利用树木作为掩护,打几枪便迅速变换位置,绝不恋战。他的战术目的已经基本达到——蓝军的指挥中枢,包括最高指挥官和绝大部分核心参谋人员,已经在这次闪电般的突袭中瘫痪。
任宏身旁,那几位最早中弹的参谋和校官们,最初的震惊和愤怒过后,表情逐渐变得复杂。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身上醒目的蓝色印记,又看了看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的任宏中将,最终都化为一声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演习规则就是战场法则,他们“阵亡”了,只能退出战斗。一种荒诞而又带着深深挫败感的气氛,在这群平日运筹帷幄的高级军官中间弥漫开来。他们输了,不是输在堂堂正正的战术对抗上,而是输在了一次完美的、堪称经典的奇袭斩首行动中。
而这一切,从第一声枪响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了十几秒钟。
“四点钟方向!小心!隐蔽!快隐蔽!”
李建齐少将的怒吼声此刻才仿佛冲破了某种屏障,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在任宏中弹的瞬间,他就已经做出了反应,身体肌肉绷紧,目光如电般扫向子弹来袭的方向。但无奈,此刻手中并没有任何武器。他只能依靠声音,试图唤醒被惊呆的同僚,指挥混乱的场面。
他的警告不可谓不及时,他的判断不可谓不准确。但,还是太晚了。他的话音还在林间回荡,身旁最后几名试图组织有效抵抗的军官,也在方辰阳第三梭子弹的精准点射下,相继“阵亡”,身上冒起代表失败蓝烟。
李建齐环顾四周,看着身边一片“狼藉”,高级军官们几乎全军覆没,象征着指挥功能的通信设备旁倒着“阵亡”的操作员,整个蓝军的大脑在短短十几秒内被彻底摧毁。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混合着强烈的屈辱感和责任感,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他的双眼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布满了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
耻辱!这是空军集团军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不远处几名刚刚找到掩体、正在徒劳还击的战士,以及闻声从外围赶来的一个战斗小组,发出了近乎咆哮的命令,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一队!跟我上!干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