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鸾沉默不语,暗自思索着该如何脱离这片由记忆编织的梦境,若是需要醒来,总得找到醒来的契机才行。
正思考间,她感觉到这具身体忽然停下了脚步,同时心底涌起一股浓重的郁结之气。
“主人,为何要放过那个凶灵?看他那副模样,肯定又去滥杀无辜了!”小时望着身前突然驻足的身影,不解地追问。
女子收敛起眼中深意,感受到身后远方那一闪而逝的威压,无奈地对小时摇了摇头,随即继续向前行去。
“你啊,终究太年轻。”她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世间诸多事,并非皆能由他自主。”
望着主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小时困惑地挠了挠脑袋:“啥意思啊?”
白希鸾听着这句话,也不禁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四周云雾开始变得不稳定,景象逐渐模糊、扭曲。
白希鸾感到一股强大的抽离感袭来,一阵天旋地转,脑海空白了几秒。
她知道,这段梦境终于要结束了……
就在意识彻底抽离的那一刻,她奋力睁开双眼,却惊见周遭景象骤变。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漆黑,那不久前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衣少年,正被捆绑在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巨大刑具之上,赤裸的上身伤痕累累,一道又一道撕裂苍穹的惊天巨雷,狠狠劈落在他精瘦却稍显单薄的躯体上。
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少年死死攥紧的拳头,面对这般酷刑,他竟咬紧牙关不发一声,空洞的眼神中不断交织着残存的清醒与偏执,仿佛正在与什么无形的力量殊死抗衡。
……
现实世界中,白希鸾猛地睁开双眼,彻底从那宛若亲临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她大口喘息着,心脏仍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有些不敢相信,短短时间内,她不仅亲眼见到了少年时期截然不同的妖斐,更是以第一视角,体验了那位被小时和妖斐深深惦念之人的片刻时光。
尤其是她对妖斐说的那几句话,如同烙铁般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深处。
“是妖,又如何?”
“天地造化,众生各有其道,是非善恶,岂能因族类而一概论之?”
“眼见为何,心想何处,终须你自己去看、去辨、去控制自己。”
这些话,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重重敲在她的心门上。
她自己这半妖之躯,又该如何自处?未来的路,究竟该如何抉择?
她原本真的只想回家而已……
回到属于她的21世纪。
但不知为何,自从以这具躯体重生后,仿佛很多事情都脱离了原有轨道,朝着未知的方向疯狂奔去。
还有……
梦境最后那骇人的一幕,也同样让她心绪难平。
那个遭受天雷噬体之苦的少年,正是妖斐!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不自觉地喃喃出声,察觉到四周无人回应,房中一片死寂,她才真正回过神来。
她连忙查看识海,也是一片沉寂。
只见小时和妖斐都紧闭着双眼,仿佛仍沉浸在与她相同的梦境之中。
比起只是紧锁眉头的小时,妖斐蜷缩在角落,周身气息极不稳定,时而狂暴,时而悲怆,更多流露出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与挣扎。
望着妖斐此刻的模样,白希鸾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少年妖斐那双清澈又无助的眼睛。
通过灵魂连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灵魂另一端传来的痛苦与混乱。
过了许久,妖斐低沉嘶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带着近乎崩溃的颤音。
“不……不是我……我不想杀他们……”
“妖!妖都该死!”
“明明……我……可以选择的……不是吗……”
“我……控制不住……根本控制不住啊……”
他的话断断续续,白希鸾还未不及细辨,那端便再度陷入死寂。
但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极致痛苦与挣扎,已让她感同身受。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她的窥探,没过多久,来自妖斐那端的情绪波动便被彻底隔绝,显然是他竖起了心防,不再允许她感知分毫。
白希鸾忽然有些明白了,这家伙那别扭又暴躁的性格究竟从何而来。
“果然……还是梦里的你更讨喜些。”她默默叹了口气。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重新闭上双眼,开始运转体内灵力,继续修炼,反复巩固着刚刚晋升的力量。
小银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低落的心情,自行从空间器中钻了出来,安静地盘卧在她腿间,一双竖瞳却警惕地盯着妖斐的方向,明显对这个影响过它的家伙抱有极大的敌意。
白希鸾习惯性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没有驱赶。
因为她与妖斐有了主仆契约维系,祖血晶石的力量如今恭敬地蛰伏在她体内,没有她的指令,便不会再影响到小银。
夜色渐深。
房间里,只剩下少女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沉重。
……
天枢堂,魔鬼营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惹得你跑到这来?”烛渊结束了一整天的残酷训练,刚走出魔鬼营大门,便被不知等候多久的闻人煌堵了个正着,“你也不怕被翟家那两兄弟看见?”
“本护法来找自己的贴身护卫,谁敢有意见?”闻人煌说得理直气壮,目光却落在眼前少年身上。
望着眼前五官顶多算得上清秀,身材虽瘦弱,却已隐约可见精悍的肌肉线条的少年,他一时竟有些不太习惯。
察觉到他那探究的目光,烛渊也很无奈。
别说旁人了,就连他自己,过了这么久,依然不习惯这具与“弱鸡”无异的少年躯体。
“直说吧,什么事?”以他现在的身份,闻人煌绝不可能会为一些琐事突然找他。
那么,原因只可能有一个……
“和她有关?”他眉头一挑,直截了当地点破。
闻人煌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只好将白希鸾已晋升至筑基期的事情和盘托出。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烛渊听后并未露出丝毫惊讶,反而用一种“就这?”的表情看着他。
闻人煌顿时愣住:“一个五岁孩童,不到一年时间从毫无根基直抵筑基期,这速度难道不算惊世骇俗?这对她而言,当真是好事吗?”
他担忧的,是灵气增长过快,若得不到及时梳理和巩固,恐有走火入魔之危。
烛渊只是负手而立,神色平静无波:“神木令乃是本尊的师尊亲手所赠之物,配上她自身的天赋悟性,这般速度,已算是慢的了。”
闻人煌心头猛地一震。
“师尊?”他记忆中似乎确有这般一位人物……“是那位……行踪莫测、实力深不可测的尊者?”
“嗯。”烛渊微微颔首,神色间不禁流露出由衷的敬意。
闻人煌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若神木令是那位存在交给烛渊的……那他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那可是比眼前这家伙还要强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