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一品的顶层复式公寓里许母没开主灯,只留了玄关和走廊的地灯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黄铜钟摆每一次左右摇摆,这么晚上哪去了,打电话也不接,欣欣发烧把她急得在客厅来回踱步。
十一点十七分。
她从沙发上起身,脚步很轻,走向主卧旁边的儿童房。
门虚掩着,她从门缝里看进去。
小床上,欣欣的脸颊烧得通红,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盖着的冷毛巾已经变得温热。
许母走进去,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欣欣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心头一紧。她拿起旁边的耳温枪,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是三十九度二。
她的眉心拧成一个疙瘩,转身走出房间,拿起手机,再次拨了许童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依然是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许母攥紧手机,会不会出什么事,以往再忙许童都会接电话。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小区的路口什么也看不太清。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硬物的巨响。
许母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死死盯着小区的入口方向。
她看到了那辆马克的宾利。
那是马可的车。
她转身冲向门口,甚至来不及穿鞋。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两个身影出现在走廊里。
她看见许童,身上那件定制的黑色旗袍被划破了,裙摆上沾着泥污。她一手扶着墙,脚步有些不稳。最刺眼的是,一道暗红的血迹从她的额角蜿蜒而下,划过清冷的脸颊。
跟在她身后的马可,脸上再没有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他的一边嘴角破了,渗着血丝,眼神阴沉得吓人。
“砰。”
许童推开家门,身体晃了一下,靠在了门框上。
客厅里,原本在整理医药箱的阎可妮猛地抬头,她看清许童的瞬间,眼神骤然锐利,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稳稳扶住了许童的胳膊。
“老板!”
许母冲到跟前,看着女儿脸上的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伸出手,想去碰触那道伤口,指尖却在半空中僵住,剧烈地颤抖。
“阿姨,路上……”马可开口,声音沙哑。
“我没事。”许童打断他,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越过母亲的肩膀,投向儿童房的方向,“欣欣呢?”
这一声,将许母从惊骇中唤醒。所有的恐惧和担忧瞬间化为怒火。
“你还知道欣欣!”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却又死死压抑着,带着哭腔,“她发烧了!三十九度二!我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许童没有回答,她拨开阎可妮的手,径直走向儿童房。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仿佛刚才那个需要扶墙的人不是她。
房间里,欣欣在睡梦中不安地哼唧了一声,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
许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欣欣的额头,很烫,对不起宝贝,妈妈回来晚了。
之前面对周耀辉时的冰冷,被伏击时慌乱,在看到女儿的这一刻,全部融化了。她的眼神变得无比柔软,几乎要碎裂的温柔。
她伸出手,轻轻拿下欣欣额头上的毛巾,用自己冰凉的手背贴了贴女儿滚烫的脸颊。
阎可妮提着医药箱跟了进来,默不作声地打开,拿出棉签和消毒液。
“老板,我来。”
许童没有回头,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欣欣,只是微微侧过脸,将伤口暴露给阎可妮。
酒精棉签触碰到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许童的身体只是极轻微地颤了一下,眉头都没皱一下。
许母站在门口,看着女儿挺得笔直的背影,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和那道狰狞的血痕,所有的责备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无法言说的酸楚。
马可也站在门外,他看着房间里这安静的一幕。
那个在包厢里搅动风云、在生死一线间冷静果决的女人,此刻只是一个守在生病孩子床边的母亲。她也有脆弱的一面,一个平凡的母亲
他脸上的阴霾散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他转身,走到阳台,掏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的脸。
他飞快地按下一行字,发送出去。
“查。今晚十点半,静安巷,所有监控。那辆黑色越野,车牌,下来几个人,长什么样。我要他们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资料。”
信息已发送。
他收起手机,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灯光。
他从窗台外看着,房间内的许童感觉暖。
她更需要被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