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迈出的那一步,踏在密室中央的石砖上,没有发出声响,却让整个空间为之一震。光之羽翼自她背后完全展开,不再只是悬浮于体外的能量投影,而是如真实血肉般与她的脊骨相连,每一根羽枝都流淌着温润却不容直视的光辉。光芒并未向外爆发,而是缓缓垂落,如同帘幕将四周笼罩,形成一个封闭的领域。
暗影尊者猛然仰头,残存的黑暗在他体内翻腾,试图挣脱这股压制。他的身形在光幕中扭曲变形,原本凝聚成团的核心剧烈震荡,发出一声尖锐的精神嘶鸣,直刺云璃识海。
云璃闭上了眼睛。
刹那间,无数画面在她意识深处浮现——夜无痕站在崩塌的崖边,将她猛地推开,自己却被碎石砸中肩胛;林婉儿冲进火海时回头一笑,发丝被热浪卷起;雷鸣单膝跪地,双手握拳砸向地面,引动雷霆劈开围攻的幻兽触须……这些记忆不是她主动回想,而是从契约消散后残留的感应中自然涌出,像一道道无声的屏障,挡下了那股侵蚀意志的黑暗冲击。
嘶鸣戛然而止。
暗影尊者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他低吼着,双臂猛然张开,黑雾翻滚汇聚,在胸前凝成一柄倒悬的刃,刀锋朝内,直指自己的核心。那是他最后的手段——引爆千年积攒的怨念之力,哪怕无法杀死敌人,也要将这片空间彻底撕裂。
云璃睁眼。
金瞳平静地映出那柄逆刃的轮廓。她未动剑,也未抬手,只是轻轻一振羽翼。三道光绳自左翼末端分离而出,如活物般疾射向前,分别缠住暗影尊者的双腕与逆刃根部。光绳触碰到黑暗的瞬间,发出细微的腐蚀声,黑气如同遇阳霜雪般迅速退缩,逆刃边缘开始崩解,化作点点残渣飘散。
“你逃不掉。”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多重回响,却不急不缓,像是陈述一件早已注定的事。
暗影尊者怒吼,全身力量疯狂涌向双臂,肌肉般的黑雾鼓胀欲裂。可那光绳越收越紧,不仅压制了他的动作,更在缓慢渗透进他的躯体。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瓦解他赖以生存的根基——不是力量,而是执念。
云璃缓缓升起,离地三尺,羽翼收拢一半,余下的光芒尽数汇聚于双眼。她望着对方逐渐显露真容的脸——苍老、疲惫,眉心刻着一道曾被光明祝福过的印记,如今已被黑痕覆盖。
“你曾守护过这片大陆,不是吗?”她说。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割开了对方最后一层防御。暗影尊者身体一僵,眼中暴戾稍退,取而代之的是短暂的茫然。那一瞬,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画面:一片草原,孩童奔跑,身后跟着几只温顺的幻兽;一位老御兽师将手放在他肩上,说:“真正的力量,是用来保护的。”
“胡言!”他嘶吼,用力挣扎,黑气再次暴涨,“守护只会带来背叛!他们惧怕我的强大,联手将我封印!我只是……只是想让他们明白!”
云璃没有反驳。她将左手贴在心口,掌心向下,五指微张。光之羽翼随之共鸣,一层柔和的暖光自她体内扩散开来,不像攻击,也不似净化,更像是某种唤醒。光芒穿透光绳,渗入暗影尊者的身体,所经之处,黑气并未消失,而是变得稀薄、透明,隐约显露出其下原本的模样——一名身披旧式御兽师长袍的老者,胸口佩戴着早已失传的守护徽记。
他的呼吸乱了。
那只一直紧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掌心向上,映着微弱的光,皮肤正一点点变得清晰,不再是纯粹的阴影聚合体。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也曾……想保护他们……可后来……他们都叫我怪物……”
林婉儿站在结界边缘,忍不住向前半步,却被夜无痕伸手拦住。他目光沉静,盯着那名逐渐褪去黑暗的老者,低声说:“他不是天生的恶。”
雷鸣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所以他才一次次袭击御兽城?就因为没人信他还能守护?”
没有人回答。
云璃依旧悬浮在空中,羽翼轻颤,金眸低垂。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站在巅峰、最终却被恐惧与误解推入深渊的存在,缓缓开口:“守护之心,从来不是力量多强,而是愿意为谁停下挥下的手。”
暗影尊者的嘴唇微微颤抖。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黑气仍在挣扎,但已无法主导他的意志。那柄逆刃彻底崩解,碎片化作尘埃,随光流缓缓升腾。
突然,他抬起眼,死死盯住云璃:“那你呢?你会不会有一天,也被世人抛弃?当你变强到令人畏惧的时候,你的同伴……还会站在你身边吗?”
云璃没有立刻回应。
她只是缓缓落下,双脚重新接触地面。羽翼依旧展开,却没有收回的意思。她一步步走向被困于光绳中的老者,直到两人相距不过三步。
然后,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