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膜剧烈震颤，黑暗如潮水般挤压着最后的屏障。云璃十指紧扣灵蝶背部的符文阵列，指尖渗出的血珠顺着蝶翼纹路流淌，化作微光融入护罩边缘。她的呼吸越来越浅，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拉扯断裂的丝线，喉咙里泛着铁锈般的腥甜。
可她没有松手。
灵蝶双翼上的纹路一道接一道亮起，不再是先前零星浮现的模样，而是连成完整的闭环光阵。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温度，仿佛从极远的过去传来，又落在此刻最深的寂静里。
夜无痕站在光膜内侧，目光死死锁住云璃的身影。他想动，却被雷鸣一把按住肩膀。林婉儿咬着嘴唇，掌心火符早已熄灭，只能紧紧抱住炎狐，指甲陷入掌心也不觉痛。
“她在唤醒什么……”林婉儿低声说。
话音未落，灵蝶忽然发出一声清鸣。那声音不似寻常幻兽的嘶吼或啼叫，更像是某种古老语言的第一个音节，轻轻敲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
它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羽翼边缘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一缕缕剥离、升腾。整个过程缓慢而庄严，仿佛不是消亡，而是回归。
云璃闭上眼，将最后一段记忆送入契约链接——那是她们第一次飞越悬崖的清晨，风从山谷涌来，灵蝶带着她掠过树梢，阳光洒在蝶翼上，映出七彩光晕。那时她们还不会战斗，只懂得飞翔与信任。
这段记忆如涟漪扩散，瞬间灌满灵蝶残存的意识。
它轻轻震颤了一下，像是回应，又像是告别。
下一瞬，蝶身彻底碎裂，化作无数光点悬浮空中。每一点都闪烁着过往的画面：雪原中的并肩前行、密林里的生死突围、月下静静依偎的夜晚……那些光影环绕云璃缓缓旋转，最终凝聚成一道凝实的光流，直直没入她胸口。
云璃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感到一股暖流自心口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不是力量的涌入，更像是一道本就属于她的脉络终于被重新接通。经脉中原本因过度释放而干涸的通道骤然扩张，可这股能量太过庞大，刚一涌入便引发剧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体内穿刺游走。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背后传来撕裂般的灼热感，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撑开、延展。她的身形微微前倾，双手撑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冷汗滑落，砸在地面时竟蒸腾起淡淡的光雾。
“她怎么了？”林婉儿失声。
夜无痕瞳孔微缩，“别过去。”
话音刚落，云璃的身体突然离地半寸，周身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表面流动。她的黑发无风自动，发丝间跳跃着微弱的光斑。最令人震撼的是她的双眼——当她缓缓睁开时，已不再是星辰般的明亮，而是纯粹的金色，没有瞳孔，也没有焦距，却仿佛能照见一切阴暗。
虚空在她背后扭曲。
一道裂缝无声出现，紧接着，一对巨大的羽翼从中徐徐展开。
那不是实体的翅膀，也不是纯粹的能量幻影，而是由无数交织的光纹编织而成，每一根羽枝都流转着温和却不可逼视的光辉。羽翼展开的瞬间，整座密室都被染上一层淡金，原本疯狂侵蚀的黑暗漩涡竟停滞了一瞬。
光膜不再颤抖。
相反，它以云璃为中心向外推移，将逼近的黑雾一点点逼退。黑暗似乎察觉到了威胁，猛然收缩成团，内部翻滚不止，仿佛在酝酿新的冲击。
可就在这片凝滞中，云璃动了。
她抬起右手，动作极慢，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压。掌心朝上，五指张开，一道纤细却凝练的光柱自指尖垂落，轻柔地触碰地面。
接触的刹那，石砖裂开一道细缝。
不是崩塌，也不是爆炸，而是像冰层遇阳般自然融化。那道缝隙所经之处，残留的黑气如同雪遇烈日，无声消散。光痕继续延伸，划过冰障碎屑、焦土痕迹、电网残渣，凡是被它触及的地方，污浊尽数净化。
夜无痕盯着那道光痕，喉结滚动了一下。
林婉儿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雷鸣伸手拦住。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这是……真正的光之源？”
没有人回答。
云璃依旧悬浮半空，双翼完全展开后便再未收拢。她的表情平静，甚至看不出痛苦或疲惫，只是静静地俯视着前方那团躁动的黑暗。金色的眼眸中倒映不出影像，却让人觉得她看穿了一切。
突然，她左手抬起，指向黑暗核心。
羽翼随之微动。
一道光刃凭空生成，不是斩击，也不是轰击，而是像剪断丝线般轻轻掠过。黑暗团块应声裂开一道口子，内部传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像是某种沉睡千年的存在首次感受到疼痛。
“它怕这个。”雷鸣喃喃道。
夜无痕握紧剑柄，声音压得极低：“现在呢？我们能帮她吗？”
林婉儿摇头，“她已经不在我们的层次了。”
话音未落，云璃双臂缓缓合拢于胸前。
羽翼随之收束半分，光芒收敛，却更加凝实。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再是少女的清亮，而是多重音色叠加的回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直接响起在每个人心底。
“我曾许诺守护之心不灭。”
“我曾立誓不让同伴倒下。”
“这一次，换我来守你们。”
她说完，双翼猛然一振。
一圈环形光波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速度不快，却带着无可阻挡之势。所过之处，黑雾翻腾溃退，密室墙壁上残留的裂痕竟开始愈合，碎石自行归位，焦痕褪去，连空气都变得清澈温润。
夜无痕抬起手，看着光波拂过指尖，那一瞬，他旧伤处的麻木感消失了。
林婉儿低头，发现掌心火符的裂痕竟也自行弥合。
雷鸣怔怔望着雷兽，它爪间的电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纯净。
黑暗团块剧烈扭曲，试图反扑，可在光波面前，它的每一次挣扎都显得徒劳。它开始向中心收缩，仿佛要逃离这股力量。
云璃没有追击。
她只是静静悬立，羽翼轻颤，金眸低垂，注视着那团不断退缩的阴影。
然后，她向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