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黑暗在秦尘踏入的瞬间退散,一座沉在深海中的巨大墓殿豁然展开。
幽蓝的海光透过穹顶裂痕渗下,照在七口通体透明的水晶棺上,每一口都流转着星辉般的纹路,竟与他识海中十二玄雷的运转轨迹隐隐相合。
秦尘的脚步顿在原地。
最前端那口棺里的尸体不过十岁,小脸还带着婴儿肥,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银刺,鲜血在水晶棺内凝成暗红的珊瑚状;第二具约十六岁,四肢以诡异角度扭曲,皮肤下青筋暴起如蚯蚓,分明是经脉尽毁的死状;第三具身披玄铁战甲,头颅被斩去半边,露出白森森的骨茬,染血的战旗残角上还能辨认出“秦”字;第四具……第五具……直到第六具,中年模样的尸体双目圆睁,眉心焦痕如雷纹蔓延,正是他前世飞升时被神劫劈中的模样!
“这是……”墨三十的声音发着抖,怀里的《雷母遗诏》残卷“啪嗒”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蹲下捡起,泛黄的纸页在指尖簌簌颤动,“《遗诏》里说过‘七棺锁轮回,六死一生劫’……原来不是七个死者,是七个你!”他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密布,“秦尘,你不是重生,是第七次‘容器’苏醒!”
“主人!”小雅突然捂住脖颈处的育灵契烙印,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里,“他们在叫你……那些死去的你……喉咙里全是倒灌的海水声,像要把你拖进棺材里!”她的脸白得像浸了水的纸,额角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角落传来。
秦尘握着雷霆枪的手紧了紧,目光扫过阴影里走出的少年——他双眼蒙着灰白的布,耳中不断渗出黑色液体,在胸前汇成交错的血痕。
少年手中握着一根缠满符纸的骨笛,每走一步,骨笛上的符纸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第三世说‘你不该信她的眼泪’。”少年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第五世说‘火种早已不在你体内’。”他忽然转向秦尘的方向,蒙眼布下的眼窝微微凹陷,“而你,正在走向同样的结局。”
“轮回印记?”秦尘的喉结动了动,识海中的鸿蒙本源雷突然震颤起来,像幼兽在舔舐母兽的伤口。
他盯着第六口棺里的自己,前世被背叛的剧痛与此刻的震惊在血管里翻涌,“所以这些是我前六世的尸体?”
“尘儿。”玄溟龙姥的声音从穹顶落下,带着千年冰湖般的冷意,却又藏着一丝极淡的温柔,“你可知为何只有六具尸体?因第七具,从来都不是用来埋葬的。”
话音未落,中央地面传来“咔”的轻响。
秦尘瞳孔骤缩——第七口棺椁正缓缓升起,与前六口不同,这口棺是幽紫色的,棺中女子面容竟与苏清漪分毫不差!
她额间悬浮着一枚残缺雷核,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却仍散发着微弱的紫光,像将熄的烛火。
前世记忆如潮水倒灌:神霄大陆的夜空里,红莲业火焚尽星斗,苏清漪手持雷矛刺穿他的胸膛,血珠顺着矛尖滴落,她眼底没有恨意,只有空洞的悲怆:“对不起,我是来完成使命的。”原来那不是背叛的眼泪,是被迫举起屠刀的挣扎。
“第七锁要开了!”雷哭童突然跪地,双手死死抠住地面,双耳喷出的黑血在地上蜿蜒成诡异的图案,“它要让你亲眼看见——你是怎么死的!”
龙冢内雷光暴涨,第一重雷锁的光门轰然开启。
秦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竟站在十岁的自己视角里:秦家后院的梧桐树下,母亲将一块刻着雷纹的护魂印塞进他怀里,她的手在抖,声音却温柔:“尘儿,快跑。”一道银光破空而来,直接贯穿她的心脏!
执刀的人,赫然是年轻的玄溟龙姥!
她的面容与此刻海雾中的投影重叠,只是眼中没有疯狂,只有冰冷的决断:“雷尊残魂,必须扼杀在幼年。”
“不!”秦尘怒吼着挥拳,都天神火雷在掌心凝成赤红火球,就要轰向第一口水晶棺。
“不能毁!”墨三十扑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腰,额头重重撞在他后背上,“这是轮回印记!破坏等于抹杀你自己!你现在看到的是记忆锁,不是尸体!”
秦尘的手臂颤抖着垂下,火球“啪”地熄灭。
他望着棺中母亲逐渐冷去的脸,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铁:“她……是为我而死?”
第二重雷锁紧接着开启。
这一次,他站在十六岁的自己身后——东玄域外的山谷里,少年盘坐在青石板上,指尖跃动着淡绿色的太乙青木雷,正欣喜地感受经脉被修复的刺痛。
突然,天空裂开一道紫黑色的雷口,一道碗口粗的雷霆劈下,瞬间将少年烧成焦黑的残骸。
记忆尽头,一个裹在黑雾里的身影落下,指尖弹出一道光,没入焦尸心口。
那光里裹着模糊的话语:“火种未灭,再试一次。”
秦尘猛然睁开眼,掌心已满是冷汗。
他转向第七口棺中的女子,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如果我真是第七个容器……那这一次,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看清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话音未落,第三重雷锁的光门在龙冢深处亮起,泛着幽蓝的光,像巨兽张开的嘴。
秦尘深吸一口气,握紧雷霆枪向前迈出一步。
身后传来细碎的呜咽,不知是雷哭童的骨笛,还是前六世亡魂的低泣。
海水在穹顶裂痕外翻涌,照得第七口棺中女子的面容忽明忽暗。
她额间的残雷核突然轻颤,一道极细的紫光射入秦尘眉心——那是属于苏清漪的,被封印千年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