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后勤处长宋怀仁已经站在仓库前,眉头拧成了疙瘩。库存清单上的数字触目惊心:粮食仅够维持半月,药品所剩无几,最要命的是弹药,平均每支枪不足十发。
“老宋,情况怎么样?”杨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怀仁叹口气,把清单递过去:“支队长,咱们快成叫花子了。‘归屯并户’这一招,把咱们的经济命脉全切断了。”
杨帆仔细看着清单,面色凝重:“原有的采购渠道呢?”
“全断了。”宋怀仁摇头,“张家粮栈被鬼子查封,李家药铺老板下落不明,连最可靠的煤炭供应点都被端了。现在有钱都买不到东西。”
这时,王铁锤提着个破麻袋走过来,脸上却带着神秘的笑意:“支队长,老宋,看看这个。”
他从麻袋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东西。宋怀仁接过来仔细辨认,惊讶地发现这是用草木灰和黏土混合制成的替代火药。
“效果不如鬼子的,但勉强能用。”王铁锤说,“关键是原料漫山遍野都是。”
这个发现像一道光,照亮了阴霾。杨帆立即召集各部门负责人开会。
“同志们,我们现在面临严重的物资困难。”杨帆开门见山,“但是,困难难不倒我们。从今天起,我们要开展全面的生产自救运动。”
会场顿时活跃起来。
宋怀仁第一个发言:“我建议立即开辟新的采购渠道。不能走大路就走小路,不能进城就在乡下收。我认识几个跑单帮的,可以试试。”
“要注意安全。”陈知远提醒,“鬼子现在查得很严。”
“这个我有办法。”宋怀仁露出狡黠的笑容,“咱们可以化整为零。让战士们扮成货郎、樵夫,分散采购。还可以用物物交换,咱们山里的山货、皮子,在城里很抢手。”
王铁锤接着说:“军工所可以节约用料。子弹壳全部回收利用,报废的枪支拆零件拼装。我还想试试用桐油和硫磺自制火药。”
“被服厂也能想办法。”被服厂长老周说,“旧衣服拆洗翻新,实在不能穿的,就把好布剪下来拼凑。还可以发动群众帮我们纺线、纳鞋底。”
会议制定出一整套应对方案:开辟三条秘密采购线路,建立流动交易点,开展全军节约运动,同时加强自产能力。
散会后,宋怀仁立即行动起来。他找到曾经做过马帮生意的老搭档孙老四,此人路子野、门道多。
“老四,现在这局面,你敢不敢干?”宋怀仁直截了当。
孙老四咂巴着旱烟袋:“有啥不敢?不过现在风声紧,得换个法子。”
他提出的办法令人叫绝:利用送葬队伍运送物资。棺材底下设夹层,送葬的人披麻戴孝,哭哭啼啼,鬼子一般不会仔细查。
第一次尝试就大获成功。一口“棺材”运回了急需的药品和电池,还有一台珍贵的收音机。
与此同时,王铁锤的军工所展开了技术攻关。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展现出惊人的创造力。
他用缴获的缝纫机改造成拉床,用来加工枪械零件;用山核桃壳烧制活性炭,用于过滤火药;甚至尝试用野猪膀胱制作防潮袋。
最让人叫绝的是他改造的子弹复装机。用木头做支架,弹簧用马车钢板代替,虽然简陋,但一天能复装两百发子弹。
“咱们这是穷人有穷办法。”王铁锤对徒弟们说,“鬼子有鬼子的打法,咱们有咱们的活法。”
节约运动也在全军展开。战士们自发地把每天的粮食定量减少一两,把磨破的军装打上补丁继续穿。有个战士还发明了“两用鞋”——鞋底磨破了就钉上木板,变成木屐。
一天,杨帆到各营检查,发现三连战士在吃饭时,都把碗舔得干干净净。
“支队长,我们现在实行‘光盘行动’。”三连长解释,“绝不浪费一粒粮食。”
更让杨帆感动的是,群众也自发地帮助支队。有的老乡偷偷在山里开荒,把收获的粮食藏在树洞里;有的把自家鸡下的蛋攒起来,趁夜送到营地;甚至有几个猎户,把打到的野味故意“遗失”在支队经常活动的区域。
这天,宋怀仁兴冲冲地来找杨帆:“支队长,好消息!我们打通了海上通道。”
原来,他通过关系联系上了一个跑大连的船老大。这个人专门做走私生意,敢往抗日根据地运物资。
“就是价格贵得很。”宋怀仁说,“一担粮食要三块大洋,还要用金条结算。”
杨帆沉吟片刻:“贵也要买。不过不能全靠外购,我们要想办法自己生产。”
在他的提议下,支队在黑虎岭深处开辟了秘密生产基地。有小型兵工作坊,有被服加工点,甚至还有一所秘密医院——山洞里铺上稻草就是病床,用竹筒做输液器,用蒸笼消毒器械。
王铁锤的作坊成了最热闹的地方。这个曾经的铁匠,如今成了“总工程师”,带领徒弟们攻克一个又一个技术难关。
“师父,这个撞针总是断怎么办?”小徒弟苦恼地问。
王铁锤拿起断裂的撞针仔细端详:“淬火时间不够。咱们没有温度计,就得靠经验。”
他手把手地教徒弟如何观察火色,如何掌握淬火时机。在他的精心指导下,作坊的生产效率大大提高,不仅能维修枪械,还能制造手榴弹和地雷。
一个月后,经济状况开始好转。虽然仍然艰苦,但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
这天,杨帆召集大家总结经验。宋怀仁报出一串令人振奋的数字:本月通过各种渠道采购粮食五百担,药品若干;王铁锤的作坊复装子弹五千发,维修枪支二百余支;被服厂制作军装三百套...
“同志们,”杨帆总结说,“这段时间的经验告诉我们,经济命脉不仅要靠保护,更要靠创造。敌人可以切断我们的供应线,但切不断我们的创造力,切不断我们与群众的血肉联系。”
会后,王铁锤找到杨帆:“支队长,我有个新想法。咱们可以试制土炮,用榆木做炮身,外面缠铁箍。”
杨帆眼睛一亮:“需要什么支持?”
“给我两个帮手,再批五十斤铁料。”
“好!需要什么尽管说。”
夜幕降临,山风习习。宋怀仁和王铁锤并肩站在山坡上,望着山下点点灯火。
“老宋,你说咱们这么折腾,能坚持到胜利那天吗?”王铁锤突然问。
宋怀仁笑了:“还记得我爷爷常说的一句话吗?‘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咱们连‘归屯并户’这样的毒计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是啊,经济命脉的韧性,不在于拥有多少资源,而在于拥有多少智慧;不在于条件多么优越,而在于意志多么坚定。这支在战火中成长的队伍,正在用他们的智慧和坚韧,书写着抗战史上的奇迹。
而明天,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新的挑战,也必将有新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