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里烟雾缭绕，十几杆旱烟枪同时吞吐，将狭小的空间熏得呛人。杨帆站在粗糙的木质地图桌前，手指重重按在标着“小王庄”的位置上，目光扫过围坐的各级指挥员。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杨帆声音沙哑，“鬼子的‘归屯并户’就是要掐断我们的命脉。今天叫大家来，不是讨论要不要应对，而是商量怎么应对。”
铁柱猛地站起来，拳头砸在桌上：“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打！趁着鬼子的集团部落还没建成，打他个措手不及！”
“打？怎么打？”赵明德冷静地反问，“我们现在能作战的兵力不到八百人，要面对的是日军一个联队和两个团的伪军。硬拼等于送死。”
“那你说怎么办？眼睁睁看着老百姓被关进笼子？”铁柱瞪圆了眼睛。
陈知远轻轻敲了敲烟袋锅：“老铁，冷静。明德说得对，硬拼不是办法。但我们确实不能坐以待毙。”
会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卫兵带着满身雪花的王铁锤进来，这个平日里沉稳的军工专家此刻满脸焦急。
“支队长，我刚从山下回来。”王铁锤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积雪，“小王庄的乡亲们已经被鬼子围住了，限期明天天亮前必须搬迁。”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会议室顿时炸开了锅。
“不能再等了！”
“必须马上行动！”
杨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转向一直沉默的侦察连长赵大勇：“大勇，你先说说敌情。”
赵大勇快步走到地图前：“据侦察，日军在小王庄外围布置了一个中队的兵力，配有四挺重机枪和两门迫击炮。同时，在通往小王庄的各条要道上都设置了关卡。”
“看来鬼子是铁了心要拿小王庄开刀啊。”陈知远沉吟道。
杨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经变得异常坚定：“我决定，三管齐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一，”杨帆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曲线，“由铁柱带领一营，武装掩护小王庄群众向黑虎岭深处转移。记住，不是硬拼，是掩护。利用夜暗和地形，能打则打，不能打就撤。”
铁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杨帆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杨帆的手指移到几个正在建设的集团部落位置，“由明德带领特战队，重点打击敌人的建屯队伍。专打他们的工程师、测量员，破坏建筑工具。要让鬼子知道，建这些囚笼是要付出代价的。”
赵明德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明白。我建议同时破坏他们的建材运输线。”
“第三，”杨帆看向陈知远，“政委，你负责内线策反工作。通过‘暗箭’网络，在伪军中散布消息，就说...抗联专打建屯最积极的部队，对消极怠工的可网开一面。”
陈知远会意地笑了：“攻心为上。这招妙！”
“可是支队长，”后勤科长忍不住插话，“如果大批群众转移到山里，我们的粮食储备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月。”
“这正是我要说的重点。”杨帆环视众人，“我们不能只想着防守，要主动出击。在掩护群众转移的同时，要派出小分队袭击鬼子的粮仓。既然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就抢他们的粮食活命！”
这个大胆的计划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袭击日军粮仓？这太冒险了！”有人惊呼。
“不冒险就是等死！”杨帆斩钉截铁，“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会议结束后，各营连主官立即返回部队进行准备。指挥部里只剩下杨帆、陈知远和赵明德三人。
“老杨，袭击粮仓这个任务，交给我吧。”赵明德突然说。
杨帆摇摇头：“你有更重要的任务。粮仓我亲自带人去。”
“什么？”陈知远和赵明德同时惊呼。
“你是支队长，不能轻易涉险！”陈知远坚决反对。
杨帆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飘洒的雪花：“正因为我是支队长，才必须去。这次行动关系到整个支队的存亡，我不能坐在指挥部里等待消息。”
他转过身，目光坚定：“而且，我对日军后勤体系的了解比你们都深，知道该怎么打最有效。”
夜幕降临时，各部开始行动。铁柱的一营借着夜色掩护，悄悄向小王庄方向运动。赵明德的特战队则化整为零，潜入到各个集团部落建设工地附近。而杨帆亲自挑选了三十名精干战士，组成突击队，目标是五十里外的一个日军中型粮仓。
临行前，陈知远紧紧握住杨帆的手：“一定要活着回来。”
杨帆笑了笑，拍了拍腰间的手枪：“放心，我还等着喝你和淑华的喜酒呢。”
这句玩笑话让凝重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深夜的小王庄外，铁柱趴在雪地里，用望远镜观察着日军的布防。正如情报所说，庄子被围得水泄不通。但他注意到，日军在庄北的防守相对薄弱，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桦树林，可以作为掩护。
“传令下去，”铁柱低声对通讯员说，“一连连长带人从北面佯攻，吸引敌人注意力。二连趁机从西面接应群众转移。”
与此同时，赵明德的队伍已经潜入到第一个集团部落建设工地。看着那些被迫劳作的百姓和趾高气扬的监工，战士们眼里都要喷出火来。
“记住，”赵明德压低声音，“只打监工和鬼子技术人员，不要伤到老百姓。炸了他们的测量仪器和施工工具就撤。”
更远处，杨帆的突击队正在雪地里艰难行进。为了避开日军关卡，他们选择了一条极其难走的山路。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但没有人抱怨。
“支队长，再往前五里就是粮仓了。”侦察兵回来报告。
杨帆点点头，示意队伍停下休息。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简陋的地图，借着雪光仔细研究。
“粮仓守军约有一个小队，但有坚固的工事。”他指着地图上的标记，“我们不能强攻，要智取。”
一个年轻的战士忍不住问：“支队长，咱们三十个人，能拿下粮仓吗？”
杨帆收起地图，目光扫过每一个战士：“同志们，我们不是在为自己打仗。小王庄的乡亲，黑虎岭的百姓，还有千千万万的东北同胞，都在看着我们。这一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战士们默默点头，眼神坚定。
子夜时分，三路行动同时展开。
铁柱的一营在小王庄北面发起佯攻，枪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正如所料，日军主力被吸引过去。趁此机会，二连迅速突入庄内，组织群众转移。
赵明德的队伍在三个建设工地同时发动袭击，爆炸声此起彼伏。日军的测量仪器、施工工具在火光中化为碎片。
而杨帆的突击队，已经悄悄摸到了粮仓外围...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足迹，也掩盖了即将到来的血与火。这场关乎生存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