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魁长老在刑堂内意气风发地点兵点将,严松长老在自己的传功堂小院里对月独酌,忧心忡忡。而落星镇灵植园的清晨,却依旧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沈青崖正拿着一把小巧的玉锄,给一垄新扦插的“星光草”幼苗松土。这些小家伙是前几天他尝试引动星辰之力培育出的新品种,叶片上带着细碎的银斑,在阳光下不明显,一到夜晚就会散发出如同星辉般柔和的光芒,煞是好看。就是有点娇气,对土壤的疏松度和灵气浓度要求颇高。
阿墨也没闲着,它今天的任务是“镇压”一片过于活泼的“蹦蹦菇”。这些蘑菇一感受到震动就会猛地从土里弹起来,能跳半人高,虽然没什么攻击性,但总在脚边乱蹦也挺烦人。阿墨的方法简单粗暴——直接趴在那片蘑菇地中央,用它那沉重无比的龟壳进行物理镇压。效果显着,那些蘑菇在龟壳底下拱了半天,愣是没一个能成功“越狱”。
就在这时,园子外围,那圈作为第一道警戒线的、开着淡紫色小花的“铃音藤”,忽然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如同风铃摇曳的脆响。这声音并非敌袭的尖锐警报,而是代表着有“非恶意”且携带“特定标识”的物体正在靠近。
沈青崖停下松土的动作,直起身,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阿墨也从龟壳里探出脑袋,黑豆似的小眼睛望向篱笆方向。
只见一只羽毛呈现出青灰与白色相间、体型比麻雀稍大些的灵巧鸟儿,正歪着头站在篱笆上。它嘴里叼着一枚用翠绿竹叶卷成的小小筒状物,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园内生机勃勃的景象,似乎对那此起彼伏(虽然被阿墨压着)的蹦蹦菇很感兴趣。
这鸟儿身上带着一丝极淡的、与昨日周毅同源但更为精纯平和的青云门功法气息,但并无杀气。
“传讯灵雀?”沈青崖认出了这种低阶但很实用的灵禽,通常被一些宗门用于短距离传递不太重要的信息。他更感兴趣的是,这灵雀是如何精准找到他的园子,并且能安然无恙地穿过他布置的那些“友好”防卫系统的?看来,下指令的人,很懂规矩,或者……很聪明。
他对着那灵雀招了招手。
灵雀扑棱着翅膀,轻盈地飞了过来,落在沈青崖伸出的手指上,将嘴里的竹叶筒放下,还用喙轻轻啄了啄他的指尖,一点也不怕生。
沈青崖拿起那枚还带着草木清香的竹叶筒,入手微凉。他打开筒塞,从里面倒出一张卷得细细的、质地特殊的符纸。符纸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清隽有力,透着一股药草般的沉静气息:
“沈园主台鉴:
冒昧叨扰,望请海涵。门下管教不严,日前多有冲撞,严某在此致歉。
闻李长老欲三日后亲至,携裂风雕,势在必得。其人刚愎,不听劝谏,园主当早做准备。
落星镇乃世外桃源,不应卷入纷争。若事有不谐,镇南三十里外黑松林,有一处废弃药庐,或可暂避。
另,周毅已安。
严松 敬上”
这份内应情报信息量虽然不多,但点明了来袭者的身份、时间、甚至主力(裂风雕)等,表达了歉意,给出了看似是“退路”的建议,还隐晦地提到了周毅的安危,示意此事他已知晓并可能暗中出了力。
沈青崖看着这张纸条,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却冒出一缕淡绿色的、充满生机的火苗,将符纸烧成了灰烬,连一丝青烟都没留下。
“啧,”他咂咂嘴,低头对脚边还在努力镇压蘑菇的阿墨说道,“看看,阿墨,这青云门里,也不全是喊打喊杀的愣头青嘛。这位‘严松’,倒是有点意思。”
阿墨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似乎在说:“管他谁谁,敢来捣乱,通通压扁!”
沈青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送信示警,还给了条退路……这是想卖我个人情?还是怕李魁把事情搞砸,牵连整个青云门?”他笑了笑,语气带着点玩味,“不过,‘暂避’这个词,用得不太准确。我沈青崖的字典里,好像没有这两个字。”
他弯腰,从旁边的“馈赠田”里——这块地专门种些效果奇特但不算太珍贵,用来送人或者“回礼”的灵植——摘下一颗红彤彤、龙眼大小、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果子。这是“蜜语果”,没什么大用,就是吃起来特别甜,能让人心情愉悦,对低阶修士和灵兽有不错的安抚效果。
他将这颗蜜语果递给还站在他手指上的传讯灵雀。
灵雀歪头看了看这颗散发着诱人气息的果子,又看了看沈青崖,似乎有些犹豫。但终究没能抵挡住本能的诱惑,小心翼翼地啄食起来,很快就把果子吃得只剩一个核,还满足地用小爪子梳理了一下羽毛。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沈青崖对着灵雀,语气平和地说道,“他的好意,我心领了。落星镇是我的家,家里的花花草草,还有镇上的邻居们,都挺好的,不劳费心搬迁。”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另外,告诉他,他酿的‘青松醉’,火候稍微急了点,若是能在窖藏时埋入三寸深的冰息草根茎旁温养三年,口感会更醇厚绵长。”
那灵雀自然是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话的,但它似乎记住了沈青崖的气息和声音,扑棱着翅膀,在他头顶盘旋了两圈,然后化作一道青灰色的影子,迅速消失在天际。
阿墨看着灵雀消失的方向,又扭头看看沈青崖,龟眼里满是问号。它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跟一只鸟说那么多,还点评起人家的酒来了。
沈青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重新拿起玉锄,继续给星光草松土,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阿墨,别分心,看好你的蘑菇。”他慢悠悠地说道,“至于那位李长老和裂风雕嘛……客人远道而来,我们总得准备点‘特色节目’欢迎一下,对不对?不然,岂不是显得我们落星镇不懂待客之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园子角落,那几株看起来蔫头耷脑、毫不起眼的、灰扑扑的“石头花”上。这些家伙,是他最近用一些废弃的阵法材料边角料,混合了某种特别喜欢吞噬金锐之气的“噬金蚁”的唾液,意外催生出来的变种,一直没想好有什么用。
现在,他好像有点灵感了。
“听说裂风雕的羽毛,挺硬的?”沈青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无害的笑意,“不知道,跟这些‘胃口’有点挑剔的石头花,合不合得来?”
阿墨似乎听懂了,兴奋地用爪子刨了刨地,把一只试图从它身下缝隙钻出来的蹦蹦菇又给按了回去。
灵植园里,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但若有精通生机感应的高人在此,定能察觉到,这片看似平和的土地下,正有一股庞大而内敛的力量,如同春日的种子,在悄然萌动,准备给不请自来的恶客,送上一份终生难忘的“惊喜”。
一份来自“内应”的情报,非但没有让沈青崖产生丝毫退缩之意,反而让他更加从容地,开始为即将到来的“风雨”,调配起独属于他的、“绿色”的迎宾礼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