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老舰重游忆旧盟,舷边花影伴余生。
青丝已共星河老,白首犹牵岁月行。
曾向苍溟驱暗影,今随晚照话平生。
人间至味是寻常,一盏星茶慰客情。
立夏的风带着暖意,拂过星港的码头。林骁拄着拐杖站在“启明号”的舷梯下,抬头望着这艘陪伴了他半生的星舰——舰身的锈迹被精心打磨过,银灰色的装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位卸甲归田的老兵,眉眼间藏着数不尽的故事。
“当年你总说,这舰桥的视野最好。”苏约走到他身边,手里捧着盆星蓝花,是特意从院里移栽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现在倒成了博物馆的展品,天天有人来听它的故事。”
林骁的指尖抚过舷梯的金属栏杆,上面还留着他当年紧握的指痕。他想起第一次驾驶“启明号”出征的情景:星核能量在引擎里轰鸣,苏约站在副驾驶座旁,手里的星蓝花被气流吹得微微颤,她却笑着说“这花能给咱们带来好运”。后来的无数次战役,这株花的种子随着他们的足迹,撒遍了宇宙的各个角落。
“阿澈说,孩子们把你的作战日志抄了下来,刻在舰桥的墙壁上。”苏约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激动,“说要让每个来参观的人都知道,是谁守住了这片星河。”
踏上舰桥的瞬间,林骁仿佛听见了能量引擎的嗡鸣。控制台的按钮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最左侧那个磨损的红色按钮,正是苏毅骁当年按下的“自爆启动键”——后来被阿澈小心翼翼地修复,成了舰上最珍贵的展品之一。
“你看这里。”苏约指着控制台下方的缝隙,里面卡着片干枯的星蓝花瓣,“是当年你在碎星带负伤时,我慌乱中掉落的,没想到还在。”
林骁用镊子小心地夹出花瓣,干枯的花瓣轻得像羽毛,却仿佛承载着千钧的重量。他想起那天的红雪,苏约把这朵花塞进他怀里,说“带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后来这花瓣陪着他穿过枪林弹雨,成了他最珍贵的护身符。
“小孙女呢?”林骁环顾舰桥,没看到那个扎马尾的身影。
“跟她爸爸在货舱呢。”苏约笑着指向舱门,“毅骁在给她讲当年你怎么在货舱里用能量剑烤肉,把压缩饼干烤成了炭块。”
果然,货舱里传来祖孙俩的笑声。三十九岁的苏毅骁正蹲在地上,指着角落里的烤架痕迹,给小孙女比划着什么,小姑娘听得眼睛发亮,时不时拍手叫好。看到林骁进来,她立刻扑过来:“爷爷!爸爸说您当年烤的肉能吓跑蚀能者,是真的吗?”
林骁被逗笑,弯腰抱起她:“是真的,吓跑了还不算,还把它们的母舰都炸了。”
苏毅骁站起身,眼里的笑意温暖如昔:“爸,刚才在引擎室,发现了您当年刻的星图,跟现在星际联盟的标准星图几乎一样。”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研究所的年轻人都说,您才是真正的‘星图绘制者’。”
林骁摇摇头:“我只是把走过的路记了下来。真正该被记住的,是那些没能回来的人。”他看向货舱的墙壁,上面刻着许多名字,是当年牺牲在“启明号”上的战友——阿澈每年都会来描一遍,让这些名字永远清晰。
中午的阳光透过舷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苏约从保温桶里拿出午饭,是星蓝花馅的包子和热粥,香气混着舰上特有的金属味,竟生出种奇异的亲切感。一家人围坐在货舱的旧木箱上,像当年在战火间隙分享压缩饼干那样,吃得格外香甜。
“下午要去看看守界者遗迹吗?”苏毅骁问,“阿远说那里新修了纪念馆,把您当年净化虚无之主的能量波动做成了全息影像。”
“不去了。”林骁放下粥碗,看着舱外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那些事,让纪念馆去说就好。咱们啊,还是回院里种咱们的花。”
苏约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院里的琉璃紫该浇水了,小丫头说要亲自浇。”
返航的星舰缓缓驶离码头时,林骁站在舷窗边,看着“启明号”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星港里的一个光点。苏约递来杯星蓝花茶,轻声说:“其实啊,这舰就像咱们的老伙计,知道咱们平安,它也就安心了。”
林骁接过茶杯,茶雾模糊了窗外的星空。他忽然明白,所谓传奇,从不是被供奉在博物馆里的旧物,是活在人们记忆里的温度,是星蓝花年复一年的绽放,是儿孙辈口中“爷爷当年”的故事,是他和苏约牵着的手,在岁月里慢慢走,把宇宙的风雨,都走成了院中的花,杯里的茶,和身边人眼里永不熄灭的光。
暮色渐浓时,小院的灯亮了起来。小孙女正蹲在花圃边,小心翼翼地给琉璃紫浇水,苏毅骁在一旁扶着她,生怕她踩坏了新苗;阿远帮着苏约把晒好的花干收进布袋,嘴里哼着当年星舰上的老歌;林骁坐在藤椅上,看着这一幕,觉得心里踏实得很。
晚风拂过,星蓝花的叶子沙沙响,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传承的秘密——原来最长久的守护,不是剑指星河的瞬间,是三佰零一章里,两个人把日子过成了彼此的铠甲,也过成了彼此的软肋,在立夏的风里,在星蓝花的香里,把宇宙的风雨,都过成了灶上的烟火,廊下的灯火,和岁月里化不开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