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月华如水浸庭除,星蓝影里话当初。
银丝渐密藏锋锷,老眼犹明识故途。
曾向虚空争寸土,今于小院惜分符。
余生最是贪此味,一盏清辉伴老夫。
仲秋的月色格外清透,像淬了星露的刀刃,轻轻剖开夜的幕布。林骁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看着苏约把刚摘的星蓝花插进青瓷瓶里,花瓣上还沾着夜露,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辉。“今年的花比往年耐开。”他说,手里攥着那枚从星港带回的鹅卵石,石上的花纹被月光照得格外清晰。
苏约把花瓶摆在桌中央,笑着往他面前推了杯桂花酒:“许是沾了你的星核气息。你看这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蓝,像极了你年轻时能量剑的光。”
林骁呷了口酒,酒液带着桂花的甜香,滑过喉咙时却留着星蓝花的清冽。他想起第一次在守界者祭坛见到的月光,那时祭坛上的血还没干透,他和苏约背靠背坐着,看月光把彼此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永不弯折的剑。
“念安寄来的月饼尝了吗?”苏约拿起块莲蓉馅的,用小刀切成两半,“她说这是琉璃星系的新口味,加了星蓝花粉,吃着不腻。”
月饼的甜混着花香漫开来,林骁忽然觉得,所谓圆满,或许就是这样——当年在星舰上啃压缩饼干时幻想的滋味,如今就摆在眼前,带着月光的清,花的香,和身边人的笑。
石桌下的竹篮里,放着白天阿澈送来的修补工具。他说“启明号”的老舵盘有些松动,让林骁有空去看看,“那舵盘上的星图还是你亲手刻的,可不能让它散了架”。林骁摸着工具包上的铜扣,想起当年在舰桥掌舵的日子,星图在眼前展开,苏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左转向,避开陨石带。”
“明天去看看那老伙计?”苏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正用指尖拂去落在石桌上的花瓣,“阿澈说孩子们要在博物馆搞个‘守护者日’,想让咱们去讲讲当年的事。”
“讲什么?”林骁笑了,“讲我当年把星舰开进陨石带?还是讲你把星蓝花种满作战舱,差点让能量系统短路?”
苏约被逗得直摇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月光:“就讲咱们怎么把蚀能者赶跑的,让孩子们知道,和平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远处的星港传来晚归的鸣笛声,悠长而温柔。林骁望着院墙外的星空,猎户座的腰带清晰可见,像当年在界域之门上空看到的那样。他忽然想起苏毅骁发来的影像,琉璃星系的星蓝花已经结了种子,金灿灿的像小颗的星核,“等成熟了,就寄回来种满爷爷的院子”。
“毅骁说,琉璃星系的月亮是紫色的。”苏约望着月亮,眼神有些悠远,“他拍了照片,说像极了我当年用星蓝花染的丝巾。”
“等明年春天,咱们去看看。”林骁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能驱散夜的凉,“让毅骁开着星舰,带着孩子们,咱们一家人去看紫色的月亮。”
苏约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着,像在画当年的星图:“好啊,再带上阿澈,让他也看看,当年咱们拼死守护的宇宙,有多好看。”
月光穿过星蓝花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幅流动的画。林骁拿起块月饼,喂到苏约嘴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忽然觉得,这辈子走过的所有星海,都不及此刻的月光、花香和身边人的温度。
竹篮里的工具包轻轻晃了晃,是风从院外吹来,带着远处孩子们的笑闹声。他们大概在放孔明灯,灯影在夜空里飘,像颗颗移动的星。林骁想起当年在“启明号”的甲板上,他们也放过孔明灯,灯上写着“和平”二字,在硝烟里飘向远方。
“该歇息了。”苏约扶着他起身,石桌上的花瓶里,星蓝花在月光下轻轻颤,像在说晚安。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屋走,影子在地上依偎着,像两株缠绕生长的星蓝花。路过花圃时,林骁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一朵含苞的花:“你看,这朵明天就能开。”
“嗯,”苏约的声音带着困意,“明天早上我来摘,给你泡杯新茶。”
月光洒满小院,石桌上的桂花酒还冒着淡淡的热气,青瓷瓶里的星蓝花散发着清冽的香。林骁站在屋檐下,看着身边人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辉,忽然明白,那些波澜壮阔的传奇,最终都会变成月下的低语,花前的闲谈,变成“明天摘花泡茶”的寻常约定,在岁月里慢慢沉淀,酿成最甘醇的回味。
夜渐深,屋里的灯亮了,暖黄的光晕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像块融化的金子。院中的星蓝花在月光里静静绽放,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相守的秘密——原来最动人的故事,不是剑指星河的瞬间,而是八十载春秋里,两个人把日子过成了彼此的铠甲,也过成了彼此的软肋,在月光下,在花影里,把宇宙的风雨,都过成了掌心的温度,鬓边的月光,和岁月里化不开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