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法正携大军西归陇右,稳定新附郡县,并应对蠢蠢欲动的羌氐与南下的鲜卑。黄忠亦率两万大军南返汉中,稳定后方。
原本喧闹的五丈原大营,兵力虽有所减少,却更显精干与凝练。关中东部的重任,便落在了坐镇五丈原的世子刘封肩上。
送别父王的大纛消失在视野尽头,刘封转身,望向脚下这片决定未来战局走向的土地。五丈原如同一只巨大的玄龟,匍匐在渭水南岸,俯瞰着东面曹真盘踞的郿县以及更远方的长安。他年轻的脸庞上,已褪去了初临战阵时的些许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决断。他很清楚自己的使命:非是急于求成,东进决战,而是扎根于此,将五丈原打造成一道曹魏无法逾越的钢铁防线,为父王稳定后方、积蓄力量赢得宝贵的时间。
他的战略思想清晰而坚定——“凭坚城,用劲弩,绝不轻易出战”,被他反复告诫麾下诸将。曹军虽退守郿县、长安,但实力犹存,绝不可轻视。而且徐晃率两万大军留守郿坞,他要将地利优势发挥到极致,利用地形和苦心经营的工事,在未来可能发生的任何冲突中,大量杀伤曹军有生力量,使其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惨痛代价。
刘封深知,五丈原虽高,但若孤悬于南岸,其威慑力将大打折扣。要想扼住曹军咽喉的,必须配合渭水北岸的“北原”高地。此地与五丈原共同控制着渭水通道,更是威胁郿县侧翼、渭水北岸的战略支点。
他将目光投向了以筑城见长的将领邓范。“士载,北原乃我军防线之关键支点,如同伸出的一只铁拳,直接威胁郿县侧翼,我将此地交予你手!”刘封指着地图上北原的位置,语气郑重,“我要你将北原营寨,彻底要塞化!让它成为一把抵在曹真肋下的尖刀,让他寝食难安!”
邓范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慨然领命:“末将必不负世子重托!”
很快,北原之上,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工地。在邓范的亲自督造下,蜀军将士和征调的民夫日夜奋战。深达数丈、宽可阻马的壕沟被挖掘出来,环绕营寨,引入渭水,形成天然屏障;壕沟之后,是加固加高的土石营墙,墙上密布射击孔;营内,一座座高出原面数丈的坚固箭楼被搭建起来,如同森林般矗立,其上部署着射程极远的强弩和目光锐利的哨兵,监视着方圆数里的动静;营寨外围,还设置了大量的拒马、铁蒺藜;邓范甚至巧妙利用地形,设置了藏兵洞和隐蔽的出击通道。不过旬月,整个北原,在邓范手中,以惊人的速度,蜕变成一座面向东方、狰狞而立、可攻可守的坚固桥头堡。
北原地处渭水之北,与五丈原隔水而望。
控制渭水:凭借高度优势,监视渭水河道,寨中配置强弓硬弩和轻型投石机,足以威胁任何试图大规模通过渭水的曹军船只,确保蜀军水军(丁奉部)的行动自由。
威胁侧翼:北原如同一颗钉子,牢牢钉在郿县曹军大营的西侧。曹真若想西进攻打五丈原,就必须时刻提防来自北原的侧击,使其如芒在背,无法全力施为。
接着,刘封传信霍峻,斜谷关,这条连接汉中与前线生命线的咽喉,不容有失。刘封展信落笔:“霍将军,斜谷关,乃我军之根本,后勤命脉所系。此关交于你手,我方可高枕无忧。你的任务,便是万无一失!确保关口绝对安全,保障粮草、军械、兵员畅通无阻。同时,严密警戒周边山林,谨防小股曹军迂回偷袭!”
固守,并非一味龟缩。刘封深谙攻守之道,他将魏延、丁奉这两员擅长机动的猛将,作为了主动出击的利刃。
他召来魏延和丁奉:“文长、承渊,我军虽主守,然不可使曹真安枕。二位将军所部,便是我军的游骑与利刃!”
“文长,”刘封对跃跃欲试的魏延道,“予你三千步骑精锐,皆为敢战之士。你的任务,非是攻城拔寨,而是游弋于外,寻机破敌!” 他手指指向郿县与长安之间的广阔地域,“我要你如猎豹般潜伏,专司截杀曹军粮队!清除其斥候游骑!让曹真不知道我军虚实,更让他前线的将士,时刻感受饥饿的威胁!”
魏延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他就喜欢这种不受拘束、直捣黄龙的任务,抱拳吼道:“末将领命!必让曹贼粮道断绝,寝食难安!”
刘封又看向水战悍将丁奉:“承渊,渭水乃天然通道,亦是我军之利刃。你率水军精锐,以五丈原水寨为基,巡弋河道。一是护卫北原侧翼,二是配合文长,从水路截击曹军运输船队!要让渭水,成为曹军的噩梦之路!”
丁奉轰然应诺:“世子放心,某家定叫曹军片板不得下渭水!”
庞统提出一项更为狠辣的建议,他指着地图上曹军控制下的扶风郡良田,冷静分析:“世子,如今夏粮将熟。若遣精骑深入,焚烧田野,实施焦土之策,则可从根子上削弱曹军潜力,使其即便固守,亦难持久。”
这项提议充满了战略上的诱惑。若能成功,确实可以经济上重创敌人。然而,刘封在深思后,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静却不容置疑:“军师之策,确为破敌良方。然,父王常以仁德为本,我等兴复汉室,乃为救民于水火,而非陷民于绝境。曹魏虽为国贼,然关中百姓何辜?彼等亦是我大汉子民。若行焦土之事,与昔日董卓焚毁洛阳何异?岂非尽失关中民心?此事,断不可为。父王在时,亦绝不会允准。”
他回想起刘备否决此议时的坚决,继续说道:“父王有言,‘曹魏虽暴,百姓无辜’。我等征战,是为解民倒悬,而非徒增杀戮。粮草之事,另寻他法,绝不可行此绝户之计。”
众将闻言,相视一眼,虽觉可惜,却也对刘备父子坚守的仁德之心深感敬佩,不再坚持此议。
于是,一条清晰而有力的防线就此构成:
五丈原大营,由刘封亲自坐镇,如同大脑和心脏,指挥全局,稳坐钓鱼台。
北原要塞,由邓范打造,如同最坚固的盾牌和最锋利的矛尖,扼守要冲。
斜谷关,由霍峻守卫,如同生命线的守护神,确保后方无忧。
而魏延的铁骑与丁奉的战船,则如同两条灵活的触手,或潜行于陆,或游弋于水,不断绞杀着曹军的粮道,猎杀着他们的耳目。
刘封站在五丈原高高的望楼上,东望长安方向。他知道,曹真此刻或许也在眺望此地。他布下的不是一座孤立的营寨,而是一张疏而不漏的天罗地网,一套攻守兼备的有机整体。他不求速胜,只求在这对峙中,一点点耗尽曹真的耐心、粮草和士气,为北伐大业建立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