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裹着寒气往天机阁窗户缝里钻，玄青子正对着手机支架揪道袍领子——今天要教粉丝画“长寿符”，特意翻出压箱底的枣红色道袍，结果领口卡脖子，勒得他直伸脖子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鹅。
“师父！您这符画得跟蚯蚓爬似的！”林小洛举着手机笑倒在沙发上，镜头里玄青子的“长寿符”歪歪扭扭，朱砂滴在纸角晕成个红蘑菇，“粉丝说像我家楼下卖的糖瓜！还有评论说‘这符能治小孩流口水不’？”
“要你管！”玄青子耳尖发红，抢过手机，“这叫返璞归真！再说了……”他瞥见阿福蹲在画案上，爪子正按在自己刚画的符纸上，“阿福！你又捣乱！”
橘猫“喵”地一声，叼着符纸窜上房梁，留下玄青子对着空画案吹胡子瞪眼。苏晓端着红枣茶从楼上下来，发间符骨簪别着朵绒花，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小洛刚发消息，夕阳红养老院王院长说，院里老人最近集体‘失忆’——有人管护工叫妈，有人非说自己是清朝格格，还有人把假牙泡在粥里当鸡蛋。”
“失忆？”玄青子正了正道袍，把歪掉的道冠扶稳，“带我去。苏晓，查下那养老院十年前的档案。”
夕阳红养老院在城郊，梧桐叶落了满地，门口挂着“关爱老人，温暖夕阳”的红横幅，被风吹得啪啪响。玄青子跟着王院长穿过走廊，老人们的房间飘着药香和小米粥味，某间屋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张奶奶把饭盒扣在了地上。
“张奶奶又在闹脾气。”王院长叹气，推了推眼镜，“前儿非说自己是玉皇大帝的御膳房总管，要把粥分给‘天兵天将’，结果把护工小陈的保温杯当‘炼丹炉’，泡了半杯枸杞。”
玄青子凑近看，张奶奶白发乱蓬蓬的，见人来就抓住他的手腕，指甲盖里还沾着粥渍：“小玄子！池子开了！小红要出来了！”
“小红？”玄青子认出这是张奶奶——十年前常来天机阁送手工粽子的老人，那时她记性可好了，总说“小玄啊，奶奶包的蜜枣粽最甜，你师父当年还偷吃过俩”。
张奶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红布包：“小红穿红棉袄，扎俩羊角辫，说她淹在池塘里冷……”她突然抽搐起来，嘴角泛着白沫，“符……给我符……”
玄青子手忙脚乱摸出“镇魂符”，结果符纸被张奶奶攥得皱巴巴，活像团被踩过的糖纸。苏晓赶紧上前扶住老人，轻声哄：“奶奶，我们给您拿热粥，喝了就不冷了。”
“不喝！”张奶奶挥舞着胳膊，“小红说池子开了，她要来找我玩！她怕黑……”她突然抓住林小洛的手，把红布包塞进去，“这是小红的东西，你帮我交给她！”
当晚，天机阁直播间被迫改成“老年防骗暨失忆科普课”。
玄青子举着皱巴巴的“镇魂符”，脸上还沾着张奶奶蹭的粥渍：“家人们……那个……老人记性差别不当回事！最近有邪祟专挑老人下手，偷记忆养‘时光池’！”
弹幕笑疯了：
【师父您这符卖相不行啊！我奶奶画的都比您好！】
【洛洛师姐快教防失忆符！我要贴在爷爷的降压药瓶上！】
【那个红棉袄小女孩，是不是和十年前池塘有关？】
【刚才张奶奶塞红布包是啥？求剧透！】
手机突然弹出连麦请求。画面里是护工小陈，小伙子脸都白了，背景音是养老院的广播声：“请护工小陈速到302房……”
“我……我昨晚值夜，看见张奶奶坐在院里，对着空气喊‘小红，别怕’。”小陈的声音发颤，“可地上根本没人！我还看见……看见个穿红棉袄的小影子，一闪就没！对了！张奶奶塞给林小姐的红布包，我偷偷看了一眼——里面是块绣着小红花的红棉袄碎片！”
玄青子盯着他身后——月亮被云遮住，养老院后墙的荒地泛着青灰，像块没愈合的伤疤。林小洛在旁边憋笑憋出内伤，偷偷给弹幕发“前方高能”的表情包，结果被玄青子瞪了一眼，吐了吐舌头。
次日清晨，三人来到养老院后墙。
荒地杂草比人高，玄青子举着探灵符往前走，结果被杂草绊了个踉跄，扑进苏晓怀里。苏晓稳稳托住他，符骨簪却歪到了耳朵上，活像插了根银筷子。
“咳……探灵符显示，这底下有东西。”玄青子耳尖发红，假装整理道袍，“小洛，用洛阳铲挖。”
林小洛扛着铲子蹦跶过来，结果没对准位置，“当”地一声铲在石头上，火星子溅得老高。苏晓扶额：“祖宗，你是来考古还是来拆家？”
“要你管！”林小洛不服气，抡起铲子继续挖，结果“咔嚓”一声，铲头卡在地里拔不出来。她拽着铲柄晃悠，活像只拔萝卜的兔子：“师父！苏姐！快来帮忙！”
三人合力拽出铲子，泥土里滚出块刻着“小红之墓”的残碑，碑座刻着暗渊的蛇形纹路。林小洛欢呼：“找到啦！”结果被碑角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怀里的糯米袋“哗啦”撒了一地。
“苏晓！你踩我糯米！”林小洛气鼓鼓地瞪过去。
“明明是你自己摔的！”苏晓弯腰捡糯米，结果踩滑青苔，“哧溜”一声滑进泥坑，裙角全是泥点，“我的新裙子！”
玄青子憋着笑，递过去张纸巾：“先擦脸，别把泥抹到碑上。”
三人顺着洞口下到时光池，池水泛着幽蓝，水面浮着旧红棉袄、扎羊角辫的布娃娃，还有写着“小红”的作业本。
“破池符！”玄青子甩出五张金色符纸，结果符纸被池边的杂草缠住，挂在那儿晃悠。苏晓无奈摇头，亲自上前扯符纸，结果踩滑了青苔，又摔了个屁股蹲，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玄青子的道袍。
“苏晓你能不能小心点！”玄青子手忙脚乱扶她，两人抱成一团滚进池边草丛，阿福蹲在洞口看得津津有味，“喵”得像在笑。
“师父我错了！”苏晓红着脸爬起来，“这池子太滑了……”
“行了行了。”玄青子拍了拍道袍上的泥，“小洛，放糯米。”
林小洛抛出糯米，池面突然翻涌，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浮出水面——正是照片里的小红。她的头发湿漉漉的，眼睛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放我走……他们逼我吸老人的记忆，说够了就能投胎……可我想妈妈了……”
玄青子心软了，蹲下来轻声说：“没事了，我们送你走。”他咬破指尖，在“镇魂符”上画血印，“拿着这个，找你妈妈去。”
小红的魂魄接过符纸，眼泪滴在水面，荡开一圈圈血纹：“谢谢……”话音未落，化作光点消散。
池底露出个红漆木箱，箱盖上刻着“暗渊·时光池”。玄青子撬开箱子，里面是叠老人的照片——张奶奶、李爷爷、王婆婆……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记忆已提取，怨气+10%。”
回程的车上，王院长发来视频：张奶奶坐在床上，手里攥着玄青子新画的“镇魂符”（这次没皱），笑得像个孩子：“小玄子画的符真管用，我梦见小红穿着红棉袄找妈妈去了。她还跟我说，谢谢你们。”
玄青子看着视频，嘴角不自觉上扬：“这符……好像也没那么丑？”
苏晓擦着湿裙子笑：“是您画得越来越好了。”
林小洛举着手机拍阿福：“师父！阿福刚才在车底捡了块红棉袄碎片，说要留着当纪念！”
橘猫叼着碎片晃到玄青子脚边，玄青子弯腰抱起它：“行吧，算你有眼光。不过下次再敢叼符纸，就罚你吃十天猫条！”
阿福“喵”地抗议，把碎片往玄青子怀里一塞，蜷成毛球。
深夜，天机阁的暖黄灯光里，玄青子坐在电脑前录视频。他身后是张奶奶送的手工虎头鞋，针脚歪歪扭扭。
“家人们，”他对着镜头挠挠头，耳尖还红着，“今天想和大家说，老人的记忆不是旧报纸，是他们活过的证据。要是家里老人总说胡话、记不清事，别嫌烦——陪他们说说话，比啥符都管用。”
弹幕刷着：
【师父今天好可爱！】
【我要把长寿符贴在爷爷的茶缸上！】
【谢谢你们保护爷爷奶奶！】
【小红一定去投胎了，变成小天使！】
林小洛整理着今天的笔记，阿福趴在她腿上打呼噜。苏晓端来热姜茶：“小陈护工说明天要来做‘防失忆符’的助教，教大家画符保护家里老人。”
玄青子关掉摄像头，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虎头鞋：“行啊。不过先说好——谁要是再把符画成糖瓜样，就去给张奶奶包三天粽子！”
“师父我错了！”林小洛举手投降，“明天我一定认真学！”
窗外飘起细雪。天机阁的灯火，又亮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