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拢月又耐心地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季无全程把嘴巴张成“o”字形,还好银色面具盖住了他的失态。
不知不觉,两人便已经出了山门。
桑拢月本来还奇怪六师兄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看到洛衔烛、薛白骨、啸风三人。
她立即朝他们奔过去。
三位师兄师姐,仿佛等待孩子大考的家长,一个比一个更焦急。
这会儿看到小师妹安安全全地出来,都激动地迎过去,七嘴八舌地问情况如何。
但很快,他们便都像季无一样不淡定。
“什么?!”啸风说,“你做了邪神的主人?!”
薛白骨掰着手指算:“所以,现在你是‘神只’,肉身 佛是信徒?”
洛衔烛:“你是靠骗的?!”
她心有余悸,这未免太凶险了!
那邪神深不可测,他们在山门外,甚至没听到任何打斗声……
小师妹竟然敢骗他,还成功了!
而看到诸位同门也如此震惊,季无的心态倒是稍稍平稳了一些——
原来不是自己没见识,才大惊小怪啊。
小师妹行事出乎意料,他们也一样没料到……
不过说起来,小师妹真是惊才绝艳,非一般修士可比的!
怀着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季无安静地听着师姐师弟们热热闹闹地讨论。
直到离开寂安寺地界,他方才对桑拢月道:
“第二个圣女出现,依照规矩,我要进宫告知人皇,而他很可能昭告天下。
所以,要不要公布还是看你,小师妹,你有什么想法吗?”
桑拢月和洛衔烛他们聊了一路,险些忘了季无也在。
她笑道:“无妨,六师兄,你如实告知老皇帝就好!”
季无点点头:“好,那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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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季无远去的挺拔背影,桑拢月狐疑道:“六师兄今天心情不好吗?怎么话这样少?”
洛衔烛笑道:“小六性子就是这样的,说正事时可以侃侃而谈,但不大喜欢闲聊,也不大喜欢热闹。”
薛白骨很懂行似的分析:“所以他修无情道嘛!”
桑拢月震惊:“是吗?”
她不觉得六师兄有多冷漠啊?
“不过,”啸风说,“六师兄似乎已经比从前活泼了不少。”
桑拢月:“!”
这还叫活泼呢?
却听洛衔烛点头道:“不错,他一直送我们下山才离开。……他好像很喜欢小师妹呢。”
桑拢月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吗?三师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洛衔烛揉揉自家师妹的脑袋,笑得特别温柔:“因为你很招人喜欢呀。”
自打小师妹入门,他们臻穹宗就少见地团结在一起。
放在以往,大家大多时候都各自历练,鲜少有这样长久的集体行动。
洛衔烛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好像就是大家都很喜欢和小师妹待在一起。
桑拢月本人倒没有任何“团宠”的自觉,她乖乖地任由三师姐rua了一会儿,就问:“咦?这路线不对吧?”
不是他们之前落脚的那家客栈。
啸风抢答:“我们去太子府。”
桑拢月:“哈?”
薛白骨中译中:“就是东宫。”
“……谢谢啊,四师兄。”桑拢月无语地说,“我是说,蓝师兄这么快就有府邸了?老皇帝效率也太高了吧?”
这才认回他第二天?
啸风:“是啊,也不知道老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去看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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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内。
桑拢月好奇地一路张望,悄声吐槽:“这么多丫鬟吗?排场还蛮大的诶。”
薛白骨却好像很受不了似的,皱着鼻子,嫌弃道:
“脂粉味太重了,踏进这里,我连皇陵在哪个方向都闻不到,真不知道蓝师兄怎么受得了!”
桑拢月:“……”
啸风:“……”
洛衔烛:“……”
有没有可能,人家蓝师兄用不着分辨墓地的位置呢?
不过,穿过外院之后,越接近太子寝宫,仆人越少。
内院里竟一个丫鬟也不见,只有几个老太监。
而蓝惊寒几乎没让他们等,便亲自迎了出来。
洛衔烛笑道:“惊寒,一日不见,原来你在忙着搬家。”
薛白骨愣头愣脑地说:“是啊,昨晚给你玉符发消息,你也没回,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
蓝惊寒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轻咳一声:
“搬家没什么麻烦的,这太子府本就是现成的,只是原主人已经不在……大家随我来,去书房详谈吧。”
所谓的书房,并不是一个房间。
而是一整片精舍别苑,廊庑连绵,当中还围着一座颇具意趣的庭园。
桑拢月和薛白骨俩人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一路“哇”个不停。
啸风偶像包袱八斤重,即便也觉得豪华,却还是装作见多识广的样子,没什么表情。
而洛衔烛布了个小小的隔音结界,将桑拢月如何收服邪神的事,低声地同蓝惊寒复述了一遍。
几个老太监不远不近地跟着。
进入室内,蓝惊寒便让他们在外边候着,并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太监们恭恭敬敬地应诺,便垂首倒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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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只剩下几个小伙伴时,蓝惊寒方才起手掐诀,准备布一道更大的隔音结界,并解释道:“这里人多口杂……”
“蓝师兄!”薛白骨认真又骄傲地说,“现在不用怕邪神的耳目啦,我小师妹已经——”
桑拢月忙道:“四师兄,邪神虽然成了我的仆从,却也不可信。
祂到底是神只,吃了那么多年的人间香火,还是提防一些为好。”
薛白骨顶着两个熊猫眼,乖巧点头:“哦。”
蓝惊寒便将结界布置完成,才道:“还没恭喜月儿师妹,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桑拢月嘿嘿笑道:
“其实我是靠骗的。
而且邪神的主人也未必好做,祂心里不服气,必然会想办法反噬我。
这肉身佛作恶多端,我也不会容祂活下去。”
蓝惊寒赞同道:“正是这样!祂残害了多少百姓,人皇却……”
桑拢月注意到,他的用词是“人皇”,而非“父皇”。
她忍不住问:“蓝师兄,你和他相处得怎么样?”
蓝惊寒沉默片刻,心情复杂地说:
“昨晚,我去一个地方,查到了一点消息……
他所说的皇妃,真有其人,一切都对得上,他或许……真的很喜欢我母亲。”
蓝惊寒顿了顿,又道:
“他还许诺要给我娶太子妃,教我政务,真像一个称职的父亲。”
就在大家以为蓝师兄和老皇帝父子情深的时候,他又叹息道:“可他一路派人跟踪我。”
发现他去了青楼。
因着这个误会,方才赏赐给他许多宫娥。
但其中不少都是长有‘掌中嘴’的邪神信徒,便全被他放在了外院。
众人闻言纷纷摇头。
大抵皇室的亲情,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何况,这位皇帝身上似乎有很多疑点,怎么看都不像善男信女。
偏偏老皇帝又是蓝惊寒的生身父亲。
所以有些话,他们也不好说得太直白。
倒是桑拢月不在乎那些,她坐在一把很大的雕花红木圈椅上,托着腮,认真道:
“蓝师兄,你说你不想回中元煌州,那有没有想过,留在人界,做人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