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劫营鬼影】
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如同浸透墨汁的棉絮，沉重地裹着丹砂矿场。连日的血战耗尽了所有人的气力，营寨中除了零星游弋的火把和压抑的鼾声，一片死寂。连山风都似乎屏住了呼吸，只有远处矿洞深处，偶尔传来地下水滴落的空洞回响，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突然！
死寂的黑暗被撕裂！
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嚎划破夜空，随即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鸡！
“敌袭——！”警哨带着变调的惊恐撕开营地的寂静，紧接着便是第二声、第三声凄厉的惨叫！
“轰隆！”营寨西侧的木栅栏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破碎的木屑混合着火星四溅！无数黑影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无声无息地从破口处狂涌而入！没有呐喊，没有火把，只有刀刃在微弱的月光下划出的冰冷弧光，以及无数双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贪婪和杀意的眼睛！
“赤霄军！御敌！”统领季禺的怒吼如同炸雷，在死寂的营地中爆开！营房瞬间如同炸开的蜂巢，甲胄碰撞声、刀剑出鞘声、惊怒交加的吼叫声混作一团！刚刚进入浅眠的士兵们被这无声的突袭打得措手不及，仓促间迎战，瞬间便有数人被那无声的刀锋砍翻在地，血花在黑暗中无声绽放。
混乱中，一道身影格外醒目。他并非冲在最前，却如同指挥蚁群的蚁后，隐在如潮水般涌动的黑影之后。此人身材魁梧异常，几乎比常人高出两个头，身披暗沉铁甲，甲片上覆盖着厚厚一层干涸的、散发着土腥和腐臭的泥浆，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他手中并未持握寻常刀剑，而是倒提着一柄沉重无比、布满尖刺的青铜狼牙巨锤！巨锤拖曳在地，在泥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每一步踏出，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颤。所有扑向他的赤霄军士，无论是刀砍斧劈，还是长矛攒刺，落在那层厚厚的泥甲上，竟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如同击打在朽木之上！而他只是随意地挥动巨锤，带起的恶风便足以将靠近的士兵扫飞出去，筋断骨折！
“是‘披甲门’的余孽！项亢！他投了叛军！”季禺眼眦欲裂，认出了那魁梧巨汉的来历！披甲门秘传的“腐沼重甲”邪功，刀枪难入，力大无穷！此人正是六国叛军中的头号猛将，凶名赫赫！
项亢的目标极其明确，他无视周围的厮杀，巨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山峦，裹挟着腥风与死亡的气息，直扑营地中央——巴清所在的主营大帐！
“拦住他！”季禺怒吼着带人扑上，刀光剑影瞬间将项亢淹没！然而，重甲在身的项亢如同不可撼动的礁石，任凭刀剑加身，速度不减反增！沉重的狼牙巨锤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猛然横扫！
“轰——！”一声巨响！主营大帐的支撑木柱应声而断！整座大帐如同被巨兽撕扯，半边轰然坍塌！烟尘弥漫中，露出帐内景象——巴清一身素白中衣，手按赤霄剑柄，立于倾倒的桌案之后，脸色在烟尘中显得异常平静，唯有双眸亮如寒星，死死锁定那破帐而入、如同上古魔神般的巨影！
项亢那双隐藏在泥甲缝隙中的眼睛，爆发出嗜血的凶光。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如兽的低吼，巨锤高举，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朝着巴清当头砸落！
劲风扑面，吹得巴清长发狂舞！死亡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灰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巴清身侧！
正是巫医凫溪！
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有一面边缘布满暗绿铜锈、镜面却光可鉴人的古老青铜圆镜！镜面并非平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如蛛网的玄奥纹路，在帐内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
凫溪枯瘦的手掌猛地按在镜背一个狰狞的饕餮纹饰上！
“嗡——！”
一声低沉、诡异、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嗡鸣，骤然从青铜镜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并非响在耳边，而是直接穿透皮肉，震荡在每个人的骨髓深处！镜面之上，那些细密的纹路瞬间亮起！无数幽绿的光点在其中疯狂游走、汇聚！
项亢那势不可挡砸落的巨锤，竟在这诡异的嗡鸣声中，硬生生地停滞在巴清头顶三尺之处！仿佛砸在了一堵无形的、粘稠的墙壁上！
项亢那双嗜血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错愕和挣扎！他全身覆盖的泥甲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似乎在抵抗那无形的束缚！
凫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七窍之中竟隐隐渗出细微的血丝！他按在镜背饕餮纹上的手指青筋暴起，猛地向前一推！
“摄！”
一个尖锐、凄厉、如同金铁摩擦的音节从凫溪喉中挤出！
青铜镜面上的幽绿光点骤然汇聚成束！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惨绿光束，如同来自冥府的锁链，精准无比地射向项亢那双隐藏在泥甲缝隙中的眼睛！
【二：镜锁魂渊】
惨绿色的光束，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无视项亢那刀枪难入的腐沼重甲，精准地钻入他泥甲缝隙后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深处！
“呃…吼——！”项亢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混杂着痛苦与狂暴的咆哮！他高举巨锤的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全身覆盖的泥甲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活物，疯狂地蠕动、起伏！泥甲表面那些干涸的泥块噼啪作响，不断崩裂脱落，露出底下更加粘稠、如同黑色沥青般流淌的、散发着浓烈腐臭和土腥气的“活泥”！
他眼中的嗜血和狂暴并未消失，反而如同被浇了滚油的火焰，瞬间燃烧到极致！但那凶光之后，却多了一种更深层的、被强行撕裂灵魂的惊悸和混乱！
青铜镜面幽光大盛！镜中倒映的，不再是破碎的营帐和烟尘，而是急速变幻扭曲的诡异景象：无边无际的黑暗沼泽，无数腐烂的手臂从淤泥中伸出，抓向一个在泥沼中挣扎沉没的巨大身影（那身影隐约有项亢的轮廓）；转瞬又变成万箭穿心的战场，无数被剥皮的尸体堆积如山，发出无声的哀嚎；紧接着是地火喷涌的炼狱，熔岩灼烧着铁甲……
这是凫溪在强行窥探、撕裂项亢的意识！用他最恐惧的、最不堪回首的噩梦，冲击他坚韧如铁的心防！披甲门的“腐沼重甲”邪功，肉体防御极强，但心志却是以极端痛苦磨砺而成，精神层面反而存在巨大破绽！
“呃啊啊啊——！”项亢的咆哮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嚎！他庞大的身躯如同发狂的巨熊，在原地疯狂地扭动、挣扎！沉重的狼牙巨锤被他胡乱地挥舞着，将营帐残骸砸得更加粉碎！但他那双被绿光锁定的眼睛，却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死，无法移开镜面分毫！瞳孔深处，倒映着镜中不断变幻的地狱景象，恐惧和混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凫溪的身体摇晃得如同风中残烛，按在镜背的手掌已经皮开肉绽，鲜血顺着饕餮纹的凹槽流入镜身。镜面幽绿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显然维持这种摄魂之术，对他自身也是极大的负担和反噬。
巴清站在凫溪身侧，赤霄剑已然出鞘半寸，剑锋寒光吞吐。她没有去看疯狂挣扎的项亢，而是死死盯着那面幽光流转的青铜镜！她在等待，等待镜中景象变化的关键节点！等待项亢精神防线被彻底撕开的瞬间！
“噗！”凫溪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雾溅在镜面上，镜中景象瞬间变得更加狂乱模糊！项亢的挣扎也随之一滞，巨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筋骨般摇晃了一下。
就是现在！
巴清眼中厉芒一闪！她并未挥剑攻击项亢的重甲，而是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食指中指并拢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缕极其细微、却精纯无比的暗银色气流——那是她以秘法催动体内积存的汞毒，高度凝练而成！
“嗤！”
指尖带着一缕微不可察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点在青铜镜光滑镜面的正中心！那里，无数幽绿光点汇聚的核心！
巴清指尖那缕凝练的汞毒，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融入了青铜镜幽绿的光芒之中！
镜面猛地一颤！
幽绿的光芒中，骤然炸开无数道细密的、流转着七彩光晕的银线！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毒蛇，顺着那道连接项亢瞳孔的惨绿光束，逆流而上，疯狂地钻入了项亢的双眼深处！
“呃啊——！！！”
这一次，项亢的惨嚎陡然拔高到非人的音调！其中蕴含的痛苦，远胜之前！他庞大身躯的挣扎瞬间停滞，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覆盖全身的腐沼泥甲如同沸腾般剧烈起伏、鼓胀！一条条暗银色的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血管，在他裸露的脖颈皮肤上、甚至透过泥甲的缝隙，迅速蔓延、凸起！
他的眼神彻底变了！嗜血的狂暴、恐惧的混乱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迷茫和空洞所取代！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只剩下一个被无数银色丝线操控的躯壳！
青铜镜面上，幽绿的光芒和巴清注入的汞毒银线交织缠绕。原本狂乱扭曲的地狱景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死寂的黑暗。黑暗中，唯有一双巨大的、空洞的、布满银色丝线的瞳孔，如同两潭死水，占据了整个镜面。
摄魂成功！
项亢庞大的身躯缓缓站直，狼牙巨锤脱手，“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他微微低着头，面向巴清和凫溪的方向，如同最恭顺的傀儡，等待着主人的指令。
凫溪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旁边抢上的军士扶住，面如金纸，气息微弱，显然耗尽了心力。
巴清却一步踏前，来到项亢面前。她仰视着这具被汞毒银线操控的魁梧躯壳，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说，”她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响在项亢空荡荡的脑海深处，“李斯…派你来，除了劫营，还要做什么？”
项亢那空洞的、布满银线的巨大瞳孔，缓缓转向巴清。他的嘴唇僵硬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干涩、嘶哑、如同破旧风箱摩擦的声音：
“找…镜…骊山…秘道…”
【三：镜照骊宫】
怀清台最深的地宫秘殿，成了临时的囚笼与刑讯之地。巨大的火盆燃烧着，跳动的火焰将项亢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显得格外狰狞。他依旧保持着被摄魂后的姿态，魁梧的身躯微微佝偻，巨大的头颅低垂，空洞的双眸望着地面，一动不动，唯有皮肤下那些暗银色的汞毒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火光下微微蠕动。
空气沉闷，混合着浓烈的草药味、血腥气，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汞毒甜腥。巫医凫溪盘膝坐在角落，吞服了秘药，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趋于平稳，正闭目调息。季禺按刀侍立在巴清身后，眼神警惕如鹰，死死盯着那具看似无害的魁梧傀儡。
巴清站在项亢面前，手中托着那面边缘布满铜绿、镜面幽光流转的青铜古镜。镜面光滑，映照着她自己冷峻的面容和身后摇曳的火光。
“项亢。”巴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银针刺入项亢被汞毒侵蚀的意识深处。
项亢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震，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银色细线的空洞巨眼，茫然地转向声音的来源。
“看着它。”巴清将手中的青铜镜微微前送，镜面正对着项亢那双非人的眼眸。
镜面幽光流转，无数细密的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当项亢空洞的视线接触到镜面的瞬间，幽光骤然明亮！镜中的景象不再是简单的倒影，而是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涟漪中心，景象开始扭曲、变幻。不再是地宫秘殿，而是一片混沌模糊的黑暗。黑暗中，仿佛有无数记忆的碎片在沉浮、闪现：腐臭的沼泽、剥皮的尸体、燃烧的地火…这些都是之前凫溪撕裂他心防时引出的恐惧景象。
巴清眼神一凝，右手食指再次抬起。指尖之上，一缕比之前更加凝练、几乎化为实质的暗银色汞毒气流，如同细小的毒蛇，缠绕吞吐。
“骊山。”她口中吐出两个字，如同冰冷的咒令。
指尖带着那缕凝练的汞毒，轻轻点在了青铜镜光滑镜面的边缘！
“嗡——！”
镜面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幽绿的光芒瞬间被染上了一层妖异的银辉！镜中那片混沌的黑暗被这股强大的外力强行驱散！
新的景象急速凝聚、清晰：
一座庞大到无法想象、仿佛支撑天地的黑色山体轮廓，在混沌的背景中拔地而起！山体通体漆黑，如同凝固的墨玉，散发着沉重、压抑、死寂的气息。正是帝国心脏，埋葬着始皇帝万世基业的——骊山！
镜中视角急速拉近，穿透那厚重死寂的山体岩石！山腹之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景象展现在镜中！
浩瀚！磅礴！无边无际！
那是一片在地下奔涌流淌的银色汪洋！粘稠、沉重、闪烁着死亡光泽的液态水银，构成了奔腾的江河，起伏的山脉！它们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在地下奔流，模拟着帝国疆域的山川地理！水银江河之上，弥漫着淡淡的、同样致命的银色雾气，将整个地下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而诡异的光晕之中。
这，就是始皇陵的核心禁地——水银江河！
镜中视角并未停留，而是如同无形的幽灵，沿着一条奔腾的水银河流行进。水银的流速在镜中显得异常缓慢，粘稠的液体翻滚着，带起道道沉重的波纹。水银江河两侧，是人工开凿的巨大岩壁，岩壁上，无数栩栩如生、身披重甲的陶俑武士肃立如林，如同沉默的守卫，拱卫着这条死亡之河。
视角沿着水银河流行进了一段，突然转向！猛地扎入旁边一条更加幽深、更加狭窄的支流！这条支流的水银颜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银色，流淌得更加缓慢、粘滞。
镜中景象沿着暗银支流继续深入。四周的岩壁不再是粗糙的开凿面，而是覆盖上了一层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青铜板！青铜板上，蚀刻着更加繁复、更加古老的纹路——那是属于殷商的云雷纹、饕餮纹，甚至还有隐约的三星堆神树图腾！
暗银支流在青铜甬道中蜿蜒，最终汇入一个巨大的、圆形的青铜密室！密室的穹顶极高，中心矗立着一座奇异的、完全由青铜铸造的巨大装置！那装置形似一棵倒置的巨树，无数枝杈扭曲盘绕，枝杈的末端，连接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缓缓旋转的青铜圆轮！轮齿交错，发出微不可闻却直透灵魂的金属摩擦声！整个装置散发着古老、神秘、冰冷、机械的气息，与这水银地宫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融为一体！
就在这棵倒悬的青铜神树装置的根部，一处极其隐蔽、被旋转的青铜轮遮挡了大半的阴影里，一道极其狭窄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出现在青铜墙壁之上！缝隙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仿佛通向未知的深渊！
“秘道…入口…” 项亢那干涩、嘶哑、如同梦呓般的声音，从他那僵硬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他那双被银线充斥的空洞巨眼，死死盯着镜中那条狭窄的缝隙，仿佛被那黑暗所吸引。
镜中景象定格在那条狭窄的青铜缝隙上。
巴清、季禺，甚至调息中的凫溪，都屏住了呼吸！这就是李斯不惜代价、甚至派出项亢这等凶人也要寻找的骊山地宫秘道入口？它竟然隐藏在水银江河之下，在那座散发着三星堆文明气息的青铜神树装置之后？
然而，就在镜中景象定格的刹那——
“嗡…滋啦！”
青铜镜面猛地爆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镜中那条幽深狭窄的秘道缝隙景象，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荡漾起来！
一股粘稠、漆黑、散发着浓烈阴寒死寂气息的液体，如同有生命的污秽，毫无征兆地从镜面边缘疯狂涌出！瞬间就污染了大半镜面！那污秽的黑液迅速侵蚀着镜中的景象，秘道入口的影像变得模糊不清，并扭曲成一个狞笑着的、由黑液构成的骷髅鬼脸！鬼脸的眉心处，赫然刻着一个细小的、却无比清晰的篆字——“斯”！
李斯！
他在骊山地宫深处，竟能感知到这跨越空间的窥探！并瞬间发动了反击！黑液污染镜面，不仅是要毁掉这秘道入口的影像，更是在警告，在宣示他对那片禁地的绝对掌控！
镜面剧烈震颤，幽绿和银色的光芒在黑液的侵蚀下迅速黯淡！眼看着秘道入口的影像就要彻底被黑液吞噬！
巴清眼中寒光爆射！她猛地咬破舌尖！一股滚烫的心头精血涌入口中！
“噗！”
她将含在口中的精血，混合着体内积存的大量汞毒本源，化作一道赤红中夹杂着刺目银光的血箭，狠狠喷在剧烈震颤、即将被黑液彻底污染的青铜镜面之上！
【四：毒血破障】
“嗤——！！！”
滚烫的、蕴含了巴清心头精血与汞毒本源的血箭，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撞在青铜镜面上那正疯狂蔓延的污秽黑液之上！
如同滚油泼雪！又似寒冰坠入熔炉！
刺耳的腐蚀声伴随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焦臭白烟瞬间腾起！镜面上那狞笑的黑色骷髅鬼脸发出无声的尖啸，剧烈地扭曲、挣扎！赤红与暗银交织的血光，与污秽的黑液疯狂地相互吞噬、湮灭！
整个青铜镜剧烈地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镜面上幽绿的纹路和巴清注入的银色汞毒光芒在这激烈的对抗中明灭不定，忽强忽弱。
“轰！”
镜中景象在血光与黑液的撕扯下猛地炸开！秘道入口的影像瞬间破碎！
但破碎的光影并未消失，而是在血光与黑液交织的旋涡中，被强行重组、扭曲！
新的景象在混乱的漩涡中心浮现：
不再是幽深狭窄的青铜缝隙，而是一条更加宏大、更加隐秘、仿佛通向九幽的螺旋甬道！甬道四壁不再是粗糙的岩石或青铜，而是完全由晶莹剔透、散发着幽冷光芒的巨大水晶构筑而成！水晶壁上，蚀刻着无数从未见过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玄奥符号！这些符号自行流转、组合，散发出强大的空间扭曲力场！
甬道深处，并非黑暗，而是弥漫着一片混沌迷离、不断变幻色彩的奇异光雾！光雾之中，隐约可见巨大的、非金非石、表面布满旋转齿轮的奇异机械轮廓在缓缓运转！更深处，似乎还有更加庞大、更加难以名状的阴影蛰伏！
这景象充满了冰冷、精密、超越时代的机械感，与整个秦代乃至殷商三星堆的风格都截然不同！它更像某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造物！水晶壁上的符号流转，光雾中的机械运转，都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不属于凡尘的气息！
“这…这是什么？”季禺失声惊呼，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巴清也心神剧震！这绝不是李斯能掌控的力量！骊山地宫之下，始皇陵的核心深处，竟隐藏着如此惊天之秘？
然而，这震撼的影像仅仅维持了一瞬！
“嗡——！”
青铜镜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哀鸣！镜面之上，巴清喷出的血箭光芒迅速黯淡，那污秽的黑液在李斯隔空力量的加持下，如同跗骨之疽，瞬间反扑，彻底淹没了血光！
“噗！”巴清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暗红的血丝。维持血箭对抗，对她本源消耗极大！
镜面彻底被污秽的黑液覆盖！所有景象消失无踪！镜面变得一片死寂的漆黑，只有那个由黑液构成的、眉心刻着“斯”字的骷髅鬼脸，在镜面中央缓缓旋转，对着巴清，露出一个无声的、充满嘲讽的狞笑。
镜面边缘，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痕，悄然蔓延。
摄魂被强行打断！骊山地宫的核心秘密，如同惊鸿一瞥，留下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骇人、更加难以理解的谜团，便再次被李斯的黑幕死死遮蔽！
秘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火盆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项亢那具被汞毒操控的魁梧躯壳，依旧茫然空洞地站立着。
巴清擦去嘴角的血迹，冰冷的目光扫过那面布满污秽黑液、浮现着李斯鬼脸的青铜镜，最终落在项亢身上。
李斯想遮蔽？想警告？
她偏要撕开这层黑幕！骊山的秘密，水银江河下的青铜神树，还有那水晶甬道后的冰冷机械…无论隐藏着什么，她都要挖出来！
“项亢。”巴清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后的冰冷沙哑，却更加决绝。
那魁梧的傀儡缓缓抬头，空洞的银线眼瞳望向她。
“带路，”巴清盯着那双被自己汞毒彻底控制的眼眸，一字一句地命令道，“去骊山。找到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