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沉重的宫门在晨雾中缓缓开启。文武百官按品阶鱼贯而入，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龙椅上的皇帝萧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昨夜收到的北境加急军报，狄部大王子格日勒趁乱吞并了乌维部，陈兵边境，蠢蠢欲动。而这一切混乱的源头，矛头隐隐指向了郭家之前的“驱虎吞狼”之计。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派去靖王府“探病”的御医和内侍都被挡了回来，靖王萧珩生死未卜的消息像野火一样在京城蔓延，让他这个皇帝坐立难安，既疑心萧珩装病，又担忧北境失控。
礼部尚书郭明轩站在文官队列前端，眼观鼻，鼻观心，看似平静，袖中的手却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弟弟郭子敬昨夜彻夜未归，派去的心腹也杳无音信，一种不祥的预感死死攫住了他。他强自镇定，必须稳住！只要今日朝会上，能将靖王“遇刺重伤、生死不明”的责任，巧妙地引向“天谴”或“仇家报复”，再借机推动对靖王府产业的“监管”，或许还能扳回一城。他给几个依附郭党的御史递了个眼色。
“陛下！”一名郭党御史率先出列，声音带着刻意的沉痛，“靖王殿下突遭横祸，至今昏迷不醒，实乃我朝之大不幸！臣闻坊间流言四起，皆言此乃……乃因王府行事过于酷烈，招致怨怼所致。为社稷安稳计，臣斗胆谏言，当彻查王府近月行事，尤其是那‘璃记’商号，骤然暴富，手段凌厉，树敌无数，恐为祸根！当暂由朝廷派员接管，一则查明是否与王爷遇刺有关，二则平息物议，安定民心！”
此言一出，立刻有几个官员附和：
“臣附议！靖王遇刺，非同小可，王府产业牵涉甚广，不可不查！”
“璃记敛财之速，闻所未闻，恐有盘剥民脂、勾结不法之嫌，当严查！”
“陛下，当务之急，是稳定北境军心。靖王伤重，北境群龙无首，朝廷应速派重臣接管北境防务及……相关产业，以防有变！”
勋贵集团的人冷眼旁观，嘴角噙着冷笑。他们乐见郭党与靖王府斗得两败俱伤，对“接管璃记”虽心动，但也警惕郭党借此坐大，并未立刻出声。
皇帝萧彻听着这些言论，眉头越皱越紧。接管北境防务？那是萧珩用命打下来的铁桶江山，谁去能镇得住？接管璃记？那日进斗金的聚宝盆，谁不眼红？他烦躁地挥挥手：“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靖王的伤势！太医署……”
“报——！！！”一声急促的通传打断了皇帝的话。一名禁卫统领疾步冲入大殿，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启禀陛下！靖王妃沈氏，殿外求见！言有十万火急之事，关乎社稷安危，关乎陛下清名！”
满朝皆惊！靖王妃？她不是应该在王府守着生死不明的靖王吗？怎么敢闯宫上殿？还说什么“社稷安危”、“陛下清名”？
郭明轩心头猛地一跳，不祥的预感瞬间放大。
皇帝也愣住了，沈清璃？这个女人……他沉吟片刻，想到她之前破离间计时的犀利，心中疑窦丛生：“宣！”
沉重的殿门再次开启。一身素白孝服（为掩护萧珩而穿）的沈清璃，在两名王府亲卫（墨影和另一名精锐）的护卫下，一步一步走入庄严的金銮殿。她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正是连日守护病榻、心力交瘁的模样。然而，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殿内众人时，带着一股凛然的寒气，让那些刚才还在叫嚣“彻查”、“接管”的官员，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她走到御阶之下，盈盈拜倒，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字字如锤：“臣妇沈清璃，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沉声道，“靖王妃，靖王伤势如何？你不在府中照料，擅闯金銮殿，所为何事？若说不出个‘十万火急’，惊扰朝堂，你可知罪？”话语中带着帝王的威压。
沈清璃缓缓起身，抬起头，目光直视皇帝，毫无惧色：“回禀陛下！臣妇夫君，靖王萧珩，遭奸人毒手，身中剧毒‘阎王笑’，几度濒死，幸得太医与药王谷主全力施救，方于昨日夜间暂时压制毒性，然至今未醒，命悬一线！”她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阎王笑？！”
“竟真是中毒！”
“何人如此歹毒，竟敢谋害亲王？！”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郭明轩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
沈清璃不待众人消化这消息，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悲愤与指控：“而谋害亲王、毒杀当朝皇子的元凶巨恶，此刻，就站在这金銮殿上！”她的手指，如利剑般，直直指向文官队列前端的郭明轩！
“沈清璃！你血口喷人！”郭明轩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尖叫，须发皆张，“陛下！此妇疯癫！丧夫之痛使其神志不清，竟敢污蔑朝廷重臣！请陛下治其咆哮朝堂、诬陷大臣之罪！”
皇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惊得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地盯着沈清璃：“靖王妃！指控当朝一品大员，谋害亲王，此乃泼天大罪！你有何证据？若无实据，朕定不轻饶！”
“证据？”沈清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恨意的弧度，“臣妇若无铁证，岂敢惊扰圣驾，踏足这金銮殿？！”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响彻大殿，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臣妇有证！第一证！人证物证俱在，指证户部侍郎郭子敬，为掩盖其伙同‘汇通钱庄’侵吞、挪用盐税官银四十五万两之滔天大罪，铤而走险，买凶行刺靖王，意图杀人灭口，并趁乱侵吞靖王府产业以填补亏空！昨夜，其心腹爪牙，已携赃银赃证，于‘四海通商’银库中被靖王府护卫‘黑云骑’统领秦峰将军，当场人赃并获！”
“轰——！”整个朝堂彻底炸开了锅！
盐税！四十五万两！侵吞挪用！买凶刺杀亲王！侵吞王府产业填补亏空！每一个词都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每个人的头顶！勋贵们目瞪口呆，保皇派们惊骇欲绝，郭党成员更是面无人色，摇摇欲坠。
郭明轩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他指着沈清璃，手指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妖……妖妇！一派胡言！子敬他……他……”
“陛下！”沈清璃根本不给他狡辩的机会，声音更加铿锵有力，“黑云骑统领秦峰将军，已押解涉案人犯、赃银及部分账册，星夜兼程，此刻就在殿外候旨！陛下可即刻宣召，当殿验看！那四十五万两，每一锭官银底部，都清晰铸有‘盐税司’的印记和年份编号！‘汇通钱庄’大掌柜及核心账房，已招认其与郭子敬勾结，利用钱庄洗白赃银、违规放贷之事实！铁证如山，郭子敬罪无可赦！”
皇帝萧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那是暴怒前的铁青！盐税是朝廷命脉，竟被蛀虫侵吞至此！还用来刺杀亲王（即使他不喜萧珩，那也是皇子）！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宣！秦峰！带人犯、赃银上殿！”
很快，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却杀气凛然的秦峰，带着几名黑云骑精锐，押着被捆缚堵嘴、面如死灰的郭子敬心腹账房数人，以及抬着几个沉重木箱的兵士，大步踏入金銮殿。沉重的木箱被打开，白花花的官银在晨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秦峰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末将秦峰，奉王爷密令，于昨夜子时三刻，突袭‘四海通商’银库，当场截获正欲转移之官银四十五万两！人犯供认不讳，此乃郭子敬挪用之盐税银！‘汇通钱庄’大掌柜及其账房，已供述其与郭子敬勾结侵吞、洗钱之罪状！相关口供、账册副本在此，请陛下御览！”他将一叠厚厚的供词和账册副本高高举起。
早有内侍上前接过，呈给皇帝。皇帝只看了一眼那账册上密密麻麻的亏空记录和郭子敬的私印，又瞥了一眼箱中那刺眼的盐税印记，一股滔天怒火直冲顶门！他狠狠地将账册摔在御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郭明轩！你还有何话说？！”皇帝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射向已经瘫软在地的郭明轩。
郭明轩浑身筛糠，涕泪横流，拼命磕头：“陛下！臣……臣不知情！都是郭子敬这孽障！他……他胆大包天！臣管教无方！罪该万死！请陛下明鉴啊！”他此刻只想断尾求生，把罪责全推到弟弟身上。
沈清璃看着郭明轩的丑态，眼中只有冰冷的恨意。她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陛下！若只是郭子敬一人贪赃枉法、丧心病狂谋害亲王，臣妇尚不至于言‘社稷安危’！臣妇还有第二证！”
还有？！满朝文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勋贵们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这个靖王妃，太可怕了！
沈清璃的声音带着一种撕裂真相的残酷：“臣妇有证！郭明轩、郭子敬兄弟，身为朝廷重臣，世受国恩！却为一己私利，罔顾国法，私通敌国狄部！证据确凿！昨夜，靖王府护卫于郭府别院密室之中，搜出郭氏兄弟与狄部大王子格日勒、以及其死敌乌维的往来密信！信中不仅涉及巨额金银交易、军械买卖，更明确约定，由郭党在北境制造混乱，配合狄部大军南下！其目的，便是要断送北境边防，覆灭靖王根基，助狄部夺取我大周疆土！此乃叛国！此乃通敌！此乃引狼入室，动摇国本！”
“嘶——！”整个金銮殿只剩下倒吸冷气的声音！
叛国！通敌！引狼入室！这罪名比谋害亲王、贪墨盐税更加恐怖百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可能！绝不可能！”郭明轩彻底崩溃了，像疯了一样嘶吼，“沈清璃！你构陷！那些信是假的！假的！陛下！她伪造证据！她要铲除异己！陛下明察啊！”
沈清璃对他的咆哮置若罔闻，从袖中取出一个密封的铜管，高高举起：“陛下！此乃从郭府别院密室中搜出的密信原件！以及狄部俘虏乌维亲卫首领‘血狼’阿古达木的部分供词！其上狄部王庭密印、格日勒与乌维的私印、郭明轩与郭子敬的笔迹印鉴，清晰可辨！信中内容，详细记载了郭党如何利用商业手段（如指使‘兴隆商行’胡管事）在北境制造混乱，如何提供我军布防情报（虽被王爷识破），如何约定在王爷‘意外身亡’后，由郭党里应外合，助狄部叩关！铁证如山，郭明轩！你郭家满门，皆是我大周之国贼！”
内侍再次上前，将铜管呈给皇帝。皇帝颤抖着手打开铜管，抽出里面的信件和供词。只看了几眼，他脸上的肌肉就剧烈地抽搐起来，额角青筋暴跳！那熟悉的郭明轩笔迹，那刺目的狄部王印，那字里行间赤裸裸的卖国条款……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和脸上！他的朝廷重臣，他用来制衡勋贵的郭党首脑，竟然是通敌叛国的国贼！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是对他这个皇帝最大的侮辱！
“噗——！”急怒攻心之下，皇帝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面前的御案和那罪恶的密信！
“陛下！”
“御医！快传御医！”
殿内顿时一片大乱。
沈清璃依旧挺立在那里，素白的孝服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中显得格外刺目。她看着龙椅上吐血震怒的皇帝，看着瘫软如泥、面无人色的郭明轩，看着满殿噤若寒鸦、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苍凉和滔天的恨意。她知道，这口血，不仅仅是因为郭党的罪恶，更是因为皇帝自己识人不明、养虎为患的羞愤！
混乱中，皇帝一把推开要搀扶的内侍，用龙袍袖子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死死盯着瘫在地上的郭明轩，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杀机：
“郭明轩！郭子敬！尔等……好！好得很！贪墨盐税，刺杀亲王，构陷忠良，通敌叛国！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尔等……当受千刀万剐！诛灭九族！方解朕心头之恨！方能告慰北境枉死的将士英灵！”
皇帝的咆哮如同惊雷，在金銮殿的梁柱间回荡，带着血腥气和滔天的杀意，震得所有人肝胆俱裂。
“来人！”皇帝猛地站起身，因为愤怒和刚才的吐血，身体微微摇晃，但帝王的威严和此刻的暴怒让他如同苏醒的凶龙，“将国贼郭明轩！即刻剥去官服，打入天牢最底层！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同罪论处！”
“喏！”殿外如狼似虎的金甲禁卫轰然应诺，大步冲入殿内，粗暴地将瘫软如泥、已然失禁（官袍下摆洇出深色水痕）的郭明轩架了起来，粗暴地剥去他象征一品大员的朱紫官袍，如同拖死狗一般向外拖去。郭明轩口中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哀鸣，眼中只剩下绝望的死灰。
皇帝的目光扫过殿下那些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郭党官员，每一个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三司会审！给朕彻查！郭明轩、郭子敬通敌叛国、贪墨盐税、刺杀亲王一案！凡涉案者，无论官职大小，背景深浅，一律给朕揪出来！严惩不贷！朕要看看，这朗朗乾坤之下，还有多少披着人皮的豺狼！凡有徇私枉法、查办不力者，同罪！”
“臣等遵旨！”三司主官连忙出列，跪伏领命，声音都带着颤音。谁都明白，皇帝这是要掀起一场席卷朝堂的血雨腥风了。
“兵部！”皇帝的目光转向武将队列，“即刻封锁郭府、郭子敬府邸及其所有别院、产业！所有家眷、仆役，全部收押待审！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查抄所有财产，登记造册！朕倒要看看，这国贼蛀虫，吸了多少民脂民膏！”
“末将遵旨！”兵部尚书及几位将领肃然领命。
一连串雷霆般的旨意下达，快得让人喘不过气。金銮殿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到极致的恐惧。
皇帝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最终落回到大殿中央，那个素白如雪、却仿佛蕴藏着无尽力量的身影上。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忌惮，有审视，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后怕。若非此女……若非萧珩暗中部署，郭党这毒瘤，恐怕真要动摇国本了！但这份功绩，这份洞察力，这份狠绝，也让他这个帝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靖王妃……”皇帝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很好。临危不乱，洞察奸邪，为夫鸣冤，为国除奸。靖王有你，是我大周之幸。”这“幸”字，他说得有些艰难。
沈清璃再次深深拜下，姿态恭谨，声音却依旧清晰冷静，听不出太多情绪：“陛下谬赞。臣妇所为，一为夫君讨还公道，二为北境枉死的将士讨还血债，三为大周江山社稷铲除毒瘤！此乃为人妻、为大周子民之本分。不敢言功。”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皇帝审视的眼神，话锋却带着一丝锐利：“陛下！郭党虽首恶伏诛（指被抓），然其党羽遍布朝野，树大根深。其名下产业，如‘汇通钱庄’、‘四海通商’、‘隆昌布行’等，盘踞多年，垄断民生，更兼有通敌洗钱之嫌！若处置不当，恐引市场动荡，民生凋敝，反为祸端。且其非法所得，皆为我大周民脂民膏，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皇帝眼神一凝，听出了沈清璃话中的深意。这个女人，在郭党倒台的血雨腥风刚刚掀起之际，就已经在谋算其庞大的商业帝国了！而且句句占着大义名分——防止市场动荡、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好精明的算计！
勋贵集团的人也竖起了耳朵，眼神闪烁。肥肉就在眼前，谁不想咬一口？
皇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带着帝王的权衡：“王妃所言甚是。郭党产业，确需妥善处置。王妃……有何高见？”他将皮球踢了回去，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沈清璃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恭谨：“陛下圣明！臣妇一介妇人，本不该妄议朝政。然‘璃记’与郭党产业多有商业往来，对其运作略有了解。为陛下分忧，为社稷安稳计，臣妇斗胆建言：其一，当由陛下指派得力干员，组成‘清产核资’之专班，彻查郭党所有产业账目，剥离其非法所得，收归国库，用于北境重建、抚恤伤亡将士及民生工程。其二，其合法经营部分，涉及国计民生之要害行业（如大型钱庄、粮行），可由朝廷暂时接管或引入国资，确保平稳过渡。其三，其余产业，尤其那些被郭党以非法手段巧取豪夺、盘剥百姓之产业，当公开拍卖，价高者得，所得款项亦归国库。此既可迅速回笼资金，充实国库，又可引入新鲜血液，打破垄断，促进商道繁荣。更重要的是，能最快速度斩断郭党余孽利用这些产业兴风作浪、图谋不轨的根基！使其再无死灰复燃之可能！”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目标明确：国库要钱，朝廷要掌控命脉行业，剩下的拍卖分羹，同时彻底斩断郭党根基！而且将“拍卖”和“打破垄断”、“促进繁荣”捆绑，让人难以反驳其正当性。
勋贵们眼睛亮了，拍卖？这意味着他们有机会分一杯羹了！虽然大头和要害被朝廷拿走了，但剩下的汤汤水水也够肥了！看向沈清璃的目光，少了几分之前的警惕，多了几分热切。
皇帝深深地看着沈清璃，仿佛要将她看穿。这个女人，不仅狠，而且精！她提出的方案，几乎堵死了勋贵们大规模侵吞的路子，最大程度保障了国库利益和朝廷对关键行业的控制，同时用“拍卖”安抚了勋贵，还顺手把“斩草除根”的大义名分也占了。滴水不漏！这手段，哪里像一个深闺妇人？分明是久经沙场的权谋老手！
“好！”皇帝最终沉声开口，带着一丝决断，“王妃思虑周全，老成谋国！便依此议！着户部、吏部、刑部协同，三日内拿出‘清产核资’及后续处置章程！务必严查、快办、斩草除根！至于‘璃记’……”皇帝的目光带着深意，“此次揪出国贼，稳定北境后方，王妃居功至伟。待靖王痊愈，朕自有封赏。王妃且先回府，好生照料靖王。朝中之事，自有朕与诸卿料理。”
这便是暂时搁置对璃记的讨论了，但也明确表示了不会追究，还有封赏。皇帝需要时间消化这场剧变，也需要看看萧珩到底如何了。
沈清璃心中了然，再次拜下：“臣妇谢陛下隆恩！陛下英明！臣妇告退！”她目的已然达到——郭党核心彻底崩塌，铁证如山，九族难逃；为萧珩和自己正名；为后续接手郭党部分优质商业资产埋下了伏笔（公开拍卖，璃记财力雄厚，自然可竞标）；暂时化解了璃记自身的危机。至于皇帝的猜忌……来日方长。
她缓缓起身，在满朝文武或敬畏、或忌惮、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挺直背脊，如同浴血归来的白鹤，一步步退出了这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地震的金銮殿。殿外，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她素白的孝服上，竟映出一圈淡淡的、凛然不可侵犯的光晕。身后，是死寂的大殿，和皇帝摔在御案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盏碎裂的刺耳脆响。郭党的丧钟，已然敲响，而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疯狂酝酿。郭党，绝不会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