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费?前辈,您这是骂我们大理寺没人情味啊!”
钱三一个肥硕的闪现,冲到守墓人面前,满脸的褶子笑成了一朵盛开的金元宝。
他用一种对待传国玉玺的谨慎,将那张烫金账单从守墓人面前收回,动作精准而优雅。
“我们先生亲自操刀为您升级系统,这是技术扶贫!是跨越纪元的无私援助!谈钱,那就太俗了,也玷污了我们先生高洁的品格!”
守墓人周身流转的古老符文,以一种极度缓慢的频率闪动,显然是在解析“技术扶贫”这个从未录入的全新词条。
“当然。”
钱三话锋陡然一转,脸上的亲善笑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专业的、不容置喙的冰冷。
“升级本身免费,但此过程诞生的所有知识产权、专利成果、以及相关技术衍生物,根据《大周神朝技术合作与成果转化法》第三十七款,最终解释权与所有权,归我大理寺。”
他凭空变出两份崭新的、由星尘纸打印的合同。
一份是《关于“守墓人”系统源代码开源暨学术研究合作框架协议》。
另一份是《“归墟”项目信息保密及商业开发独家授权书》。
“您也别觉得吃亏。系统升级后,您就是我们新部门——‘宇宙纪元更迭法则研究部’的首席顾问。至于薪酬……”
钱三搓了搓手,露出一口在停尸房的冷光下显得格外森白的牙齿。
“好说,咱们可以从‘归墟’项目未来的预期总收益里,给您预支嘛。”
守墓人彻底沉默。
他不是在思考条款。
他是在试图理解,一场关乎宇宙生死的宏大使命,为何会演变成一场充满了陷阱、霸王条款和未来期权的……商业谈判。
陆羽根本没看钱三的表演。
那只是验尸前的必要程序:消毒,然后把尸体牢牢固定在解剖台上。
他的神魂,早已化作亿万道无形的法则探针,带着【逝者之书】那股独有的、冰冷的终结气息,探入了守墓人那古老、浩瀚、却又僵化的符文系统。
他并非破坏。
他在“阅读”。
“寒叶。”
“学生在。”
“记录。”
陆羽的声音在停尸房内响起,更在每一个存在的意识深处,刻下烙印。
这,是一堂公开课。
一堂,针对宇宙终极法则的,现场解剖教学。
“样本:‘守墓人’。上个纪元秩序侧终极造物,职务:防火墙兼看门犬。”
“架构:基于‘绝对守护’的逻辑闭环。优点,稳定、坚固。缺点,僵化、落后,一套系统用一个纪元,不更新,不迭代,注定被淘汰。”
角落里,“生死之门”上那张代表“忧虑”的蓝色面孔,光芒剧烈收缩。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足以推演星系生灭的逻辑能力,在这堂课面前,退化成了蒙童的结绳记事。
“核心代码一:‘审判’协议。”
陆羽的声音多了一丝专注,像是医生发现了第一个有趣的病灶。
“该协议的触发,基于一套固化的善恶二元模型。然而宇宙的本质是混沌,是利益,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用蒙学课本的道德标准,去审判神魔的存亡之争,这是它第一个致命的逻辑缺陷。”
轰!
“生死之门”上,那张代表“审判”的威严金面,猛地一颤。他感觉到自己赖以存在的法则根基,被这句话,撬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缝。
“核心代码二:‘愤怒’协议的关联模块。”
陆羽的“阅读”还在深入。
“守墓人的程序,将‘愤怒’定义为需要被清除的负面冗余。这是第二个缺陷。‘愤怒’是生命体面对威胁最原始的应激,是驱动变革的燃料。一味压制,如同堵死火山。正确的做法,是疏导,是利用,是将其定价……然后出租。”
钱三在一旁听得两眼放光,心领神会,飞速在小本本上记下:“‘愤怒’概念3.0版开发思路:推出‘怒气值’充电宝服务,可按次、按愤怒等级收费,包月八折,VIp客户可享‘无能狂怒’双倍计费套餐。”
炎魔长老那颗由岩浆构成的头颅,此刻彻底凝固成了一块冰冷的火山岩。
他穷尽万年修成的《焚天怒火诀》,追求的是极致的愤怒与毁灭。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大道,有朝一日,会被人当成一个可以对外出租的充电宝。
“至于‘守护’……”
陆羽的声音,最终落回了守墓人的根本。
“你的守护,是被动的。你守着棺材,等着它从内部腐烂。而我……”
陆羽的意识,化作一柄无形的手术刀,轻而易举地划开守墓人最外层的防御符文,直指那枚沉睡的核心。
“我的守护,是主动的。”
“找到病灶,解剖它,分析它,理解它。”
“最后,吃了它。”
“让它,成为我的一部分。”
“一个合格的仵作,最高的成就,不是治好了多少病人。”
“而是通过解剖足够多的尸体,让自己,百病不侵。”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羽身后的【逝者之书】虚影,光芒暴涨!
那股吞噬了“虚空瘟疫”后,变得更加深邃、更加不讲道理的“终结”法则,如同一道创世洪流,悍然冲入了守墓人那古老的符文系统。
它不是在破坏。
它在“重写”!
它将陆羽的“仵作之道”,如同一枚终极病毒,一个无法被杀毒的系统补丁,强行烙进了守墓人的底层代码!
守墓人那由秩序符文构成的身影,开始剧烈闪烁、分解、再重组!
他没有反抗。
他那刚刚被重塑的逻辑核心,清晰地告诉他:这次“系统升级”,是他完成自身“守护”使命的,唯一路径。
他看着钱三毕恭毕敬递过来的两份合同,古老的身影,第一次,做出了一个极其标准的、符合大理寺企业文化的动作。
他伸出由光芒构成的指尖,在那份标题为“再就业培训暨终身成就顾问”的协议上,轻轻一点。
一个由上个纪元法则构成的、复杂到极致的签名,浮现而出。
“很好。”
陆羽收回神魂。
通往“归墟”的最后一道门槛,已被夷为平地。
守墓人,这个上个纪元最坚固的“锁”,从此刻起,成了他的“钥匙”。
“那份‘菜谱’,是一场测试。”
系统升级后的守墓人,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但吐露的内容,却发生了质变。
“它测试的,并非你是否有能力毁灭‘希望’。”
“它测试的是,当你面对一个看似无解、必须用‘绝望’才能开启的死局时,你会选择成为‘绝望’本身,还是……”
“成为那个,定义‘绝望’的人。”
陆羽的脸上,依旧寻不见半分波澜。
“很显然,”守墓人看向陆羽,那些重组后的符文,闪烁着一种近乎“智能AI”的清冷光泽,“你选择了后者。”
“你没有去毁灭‘万火之源’。”
“你只是将它,变成了拍卖会上的一个噱头,一个虚无的拍品。”
“一场,公开拍卖‘绝望’的拍卖会。”
陆羽的目光穿透了停尸房的四壁,望向遥远的、已然彻底陷入战火与血腥的摇篮星域。
“菜,还没做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厨师的耐心。
“主材的火候,也还不够。”
“不急。”
“让他们,再多打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