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如流水淙淙，瞬间抚平了酒楼里的喧嚣。连心事各异的林婉儿、谢屹，以及暗中观察的谢阿蛮，都不由自主地被这乐声吸引，目光投向一楼中央那小小的表演区域。
只见一个身着水红色窄袖舞衣的少女，怀抱琵琶，俏生生立于场中。她乌发束顶，仅以一根素银簪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正是小白鞋白琯。
她指尖轮拨，琵琶声时而急促如雨打芭蕉，时而舒缓如风拂柳梢。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并非静立弹奏，而是随着乐声微微摇曳身姿，舞步轻盈，与琵琶韵律完美契合。这便是清商乐的特点之一，乐舞一体，以舞姿传达乐韵。
林婉儿原本意兴阑珊，此刻也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乐舞倒是新鲜，不比她平日听的宫廷雅乐差，甚至更多了几分鲜活灵动。只是……这舞女的做派，未免太过外放了些。她微微蹙眉，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以示不屑。
谢屹对音律不甚精通，但见那少女技艺纯熟，舞姿矫健，不同于寻常舞姬的柔媚，倒有几分英气，不由也看得专注了几分。
二楼角落的谢阿蛮更是看得眼睛发亮。“这姑娘琵琶弹得真好！舞也跳得带劲！”她忘了自己是来“盯梢”的，差点要为这精彩的表演喝彩。
琵琶声渐至高潮，节奏愈发鲜明有力。就在众人以为乐曲将尽之时，白琯忽然一个利落的旋身，将琵琶往身后一背，不知从何处——或许是舞衣特制的暗扣里——抽出了一柄寒光闪闪、长约二尺的短剑！
“呀！”楼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就连林婉儿也忍不住再次转过头，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舞剑？在酒楼里？
谢屹的眉头微微挑起，眼中流露出军人对兵刃本能的审视。那剑，并非装饰品，开刃的寒光他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
只见白琯手持短剑，随着琵琶声（此刻由酒楼乐师接手伴奏）的余韵，舞动起来。她的剑舞，并非战场杀伐的刚猛，而是将剑术的干脆利落，融入了舞蹈的柔美韵律之中。剑光闪烁，如银蛇吐信，身姿翻转，似惊鸿掠水。每一个劈、刺、撩、抹，都精准地卡在乐点之上，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她舞得投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晶莹闪烁。那双明亮的眼睛，在舞动时，偶尔会扫过楼上的雅座，似乎在寻找什么。当她的目光掠过临窗的谢屹与林婉儿时，并未停留，只是如同掠过其他寻常看客一般，一瞥即过。
谢阿蛮在楼下看得如痴如醉，恨不得自己也上去舞两下。“这姑娘太厉害了！又会弹琵琶又会舞剑！比那些只会哼哼呀呀的强多了！”她完全忘了自己兄长正在楼上与“潜在狐狸精”共进午餐。
一曲终了，剑光骤收。白琯气息微喘，持剑行礼，姿态洒脱。楼内静默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铜钱和碎银如同雨点般抛向场中。
白琯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明朗的笑容，再次行礼致谢，然后便干脆利落地收剑，背起琵琶，退回了后台，毫不拖泥带水。
表演结束，酒楼内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人们议论着刚才别开生面的剑舞，对那位艺名“小白鞋”的少女充满了好奇。
雅间内，林婉儿收回目光，心底那点因表演而起的微澜早已平息，只剩下对这类“哗众取宠”行径的不以为然。她看了一眼对面的谢屹，见他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剑舞，心中更是鄙夷：果然是粗鄙武夫，就喜欢看这些打打杀杀的玩意儿。
谢屹确实在回想刚才的剑舞。他看的不是花哨，而是那少女步伐的稳健，手腕发力的技巧，那确实是练过真功夫的底子。一个沦落风尘的乐伎，竟有如此身手，倒是罕见。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对面神色冷淡的林婉儿身上。该如何打破这僵局呢？他感到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棘手。
谢阿蛮在楼下咂咂嘴，意犹未尽。表演看完了，她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正事”上。她探头探脑地往三楼雅间方向张望，心里琢磨着：大哥和那林婉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饭吃得也太闷了吧？
（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