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岩壁苔藓闪烁的微光。
刹看着萧辰，漆黑眼眸中挣扎、犹豫、最终化为一丝决然。他这条命是萧辰救的，而且，他隐隐感觉到，眼前之人，或许是他们这些“黯瞳”、“残角者”唯一的希望。
“萧前辈，”刹依旧用了敬称，语气郑重，“您想知道什么，请问吧。刹，知无不言。”
萧辰微微颔首，直接切入核心：“金瞳王族，为何要吞噬同族血脉？这对他们有何益处？”
刹脸上露出屈辱和痛恨交织的神色：“为了‘纯化’，为了‘进化’。”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据古老的传说，也是金瞳王族宣扬的教义，我们耀穹古族，体内都流淌着始祖‘圣血’。金瞳王族自认血脉最接近始祖，是完美的化身。而我们这些黯瞳、残角者，血脉稀薄、驳杂，是玷污了圣血的瑕疵品。”
“他们认为，通过吞噬、炼化我们这些‘瑕疵品’的血脉精华，可以提纯他们自身的圣血，让金瞳更加璀璨，圣角更加完整，甚至……有机会觉醒更深层次的力量，打破血脉的桎梏，达到传说中的‘返祖’之境。”
萧辰眉头微挑：“返祖？”
“是的，”刹点头，“传说始祖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眸藏乾坤，角贯星河。金瞳王族追求的，就是重现始祖荣光。为此，他们不惜将同族视为修炼的资粮，制定了严苛的血脉等级制度。金瞳为尊，附属部落次之，而我们……连牲畜都不如。”
萧辰沉默，这与他了解的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本质相符，但如此系统化、制度化的同族相食，依旧令人脊背生寒。这耀穹古族，内部竟扭曲至此。
“你们黯瞳和残角者，就甘心被屠戮吞噬？没有反抗？”萧辰问。
“怎么可能甘心！”刹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我们当然反抗过！历史上，曾有过数次大规模的反抗，最着名的一次，是由一位惊才绝艳的‘黯瞳’领袖——‘冥’所率领的‘破晓之战’！”
他眼中流露出向往与悲怆：“那时，冥大人联合了无数流亡的黯瞳和残角者，甚至说服了一些对王族暴政不满的附属部落，几乎撼动了金瞳王族的统治！冥大人更是凭借自创的、不依赖血脉的‘冥煞战法’，与王族当时的金瞳大帝激战三天三夜，不分胜负！”
萧辰心中一动，不依赖血脉的战法？这在此等极端重视血脉的族群中，堪称异数。
“后来呢？”
“后来……”刹的眼神黯淡下去，充满了无尽的惋惜与恨意，“后来王族动用了传承至宝‘耀穹圣印’，引动了始祖遗留的力量，才最终将冥大人镇压……那一战，我们损失惨重，精英殆尽，残存的势力也被打散，只能隐匿在荒原、废墟、矿道这些恶劣之地，苟延残喘。”
“自那以后，金瞳王族对内的清洗和镇压更加严酷，对血脉的管控也达到了极致。任何有潜力的黯瞳或残角者，都会在萌芽阶段就被扼杀。像我这般的，能活到现在，已是侥幸。”刹苦涩地摸了摸自己断裂的角。
萧辰消化着这些信息，继续问道：“金瞳王族，可有什么明显的弱点？或者，你们反抗军，如今还有多少力量？”
刹摇了摇头：“弱点……或许有，但不是我这种底层流亡者能知道的。至于反抗力量……”他叹了口气，“‘破晓之战’后，已成燎原之势的反抗军彻底瓦解。如今虽然各地仍有像我们这样的小股流亡者聚集，但彼此联系困难，缺乏统一的领导和强大的力量，更像是一盘散沙，只能在狩魂队的追捕下东躲西藏。”
密室中再次陷入沉默。形势比萧辰想象的还要严峻。金瞳王族不仅强大，而且内部统治极为稳固，反抗力量近乎消亡。
他话锋一转，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们耀穹古族，与外界可有联系？比如，派遣探子前往其他星域？”
刹愣了一下，思索片刻，不确定地道：“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曾听一些老一辈的流亡者提起过，王族似乎一直在通过某种秘法，监控着星空中某些特定的‘坐标’或‘气息’。据说，那是关系到始祖某个重要计划的关键。偶尔，也会有身份神秘、并非我族气息的‘外客’，被王族以最高规格的礼仪接见，但他们来自哪里，无人知晓。”
监控特定坐标？外客？
萧辰心中凛然。这与他之前的猜测吻合！耀穹古族果然与外界有联系，那阴影生物，很可能就是他们派出的！而所谓的“重要计划”，是否就是指收割像他这样的“血脉种子”？
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换了个问题：“你可知‘遗忘星域’这个名字的由来？此地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刹露出茫然之色：“这个名字自古就有。传说在无比久远的时代，这里也曾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星域，名为‘耀穹星域’，是我们祖先生息之地。后来发生了一场席卷星空的恐怖大战，星域被打残，法则崩坏，灵气枯竭，才渐渐变成了如今这副荒芜死寂的模样，也被外界称为‘遗忘星域’。具体的记载，恐怕只有王族最核心的秘典中才有了。”
萧辰若有所思。星灵皇朝的传承记忆中，关于耀穹古族（噬星族叛徒后裔）的记载也提及了那场导致皇朝陨落的大战，看来这遗忘星域的衰败，与那场大战脱不了干系。
他又询问了一些关于遗忘星域地理、势力分布、资源特产等信息，刹都尽可能详细地回答。虽然刹所知有限，多为边缘地带的信息，但对初来乍到的萧辰来说，已是极为宝贵。
谈话持续了数个时辰。
最后，萧辰看着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想改变这一切吗？想为你的同伴，为所有被压迫的黯瞳、残角者，争一个未来吗？”
刹猛地抬头，漆黑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深埋心底、几乎被磨灭，却被萧辰一句话重新点燃的火焰！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想！我当然想！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可是……”他的眼神又黯淡下去，“我们太弱小了，连自保都难，如何能与强大的金瞳王族抗衡？”
“弱小，并非原罪。甘于弱小，才是。”萧辰站起身，目光如同穿透矿道，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力量，可以争取。希望，需要创造。”
他伸出手，掌心之上，一缕混沌星衍道力缓缓流转，演化出微缩的星辰生灭，散发出玄奥莫测的气息。
“我传你一门功法，或许能让你摆脱血脉的束缚，走出属于自己的路。但过程会极为痛苦，且前途未卜，你，可敢一试？”
刹看着那缕仿佛蕴含宇宙至理的道力，感受着其中那股超越他理解范畴的浩瀚与包容，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起来。他挣扎着爬起，然后，朝着萧辰，深深地、无比郑重地跪拜下去，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师尊在上！弟子刹，万死不悔！”
他没有称前辈，而是直接叫出了“师尊”。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黑暗中，终于照进了一缕真正的曙光。
萧辰看着他，没有纠正。他受此一拜，承此因果。
“此法，名为《基础锻体诀》。”萧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道韵。他并未直接传授高深的星灵皇朝功法，而是根据混沌星衍道的理解，结合此地恶劣环境，现场推演创造了一门最适合刹起步的奠基法门。此法以引动和炼化此地狂暴煞气为主，锤炼肉身，固本培元，为后续可能的不依赖血脉的修炼之路，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他将法诀口诀与行功路线，以神念传音的方式，印入刹的脑海。
刹凝神记忆，越是理解，心中越是震撼。这法门看似简单，却直指力量本质，完全绕开了血脉的限制，其精妙之处，远超他见过的任何部落传承！
“多谢师尊传法！”刹再次叩首，声音哽咽。
“起来吧。抓紧时间修炼，我们的时间不多。”萧辰淡淡道，“我去外面查探一下情况，你在此静修，不可外出。”
“是！师尊小心！”
萧辰点了点头，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密室之外。
矿道幽深，煞风呼啸。
萧辰隐匿气息，如同阴影般在复杂的通道中穿梭。他需要更详细地探查这沉渊矿道，确保此地足够安全，同时也想看看，能否找到一些关于此地历史的蛛丝马迹。
吞天造化炉依旧在丹田内微微震动着，指引着某个方向。似乎在这矿道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就在萧辰深入矿道数里，经过一个废弃的、堆满锈蚀矿车的岔路口时，他脚步猛地一顿，眼神锐利地看向左侧一条散发着浓郁腐朽气息的支道。
在那条支道的深处，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隐晦，但却让他神魂都为之悸动的……熟悉而又陌生的空间波动！
那波动，与他之前在那阴影生物残留的密室中感受到的，以及……与星灵皇朝传承记忆中描述的某种跨界传送阵的残余气息，极为相似！
难道这废弃矿道深处，隐藏着一个古老的、可能连接外界的传送阵？
萧辰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