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看着闻人语那双重新燃起火焰的眼睛，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他跟不上。
从一个莫名其妙的蚊香图案，到老板突然变化的脸色，再到现在这种“老子要去炸碉堡”的决绝气势。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老板。”他追在闻人语身后，像个急得团团转的跟屁虫，“你倒是给个准话啊！那个鬼画符到底是什么？郑国强那老王八蛋背后还有人？”
闻人语脚步没停，直接走回了核心会议室。
苏眉已经等在了那里，她没有秦刚那么外露，但紧锁的眉头和推了推眼镜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极度不安。
闻人语走到白板前，拿起笔，没有画那个漩涡，只是写下了两个字。
“棋手。”
她转过身，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伙伴。
“我们之前的判断，都错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会议室温度都下降了几分的寒意。
“郑国强不是狐狸，他只是一个被人放在棋盘上的棋子。或许，连棋子都算不上。”
闻人语的目光扫过两人震惊的脸。
“他只是个看守棋盘的。”
秦刚的嘴巴，瞬间张成了“o”型。
“我操！”
一句粗口，完美地表达了他此刻的心情。
“搞了半天，那老王八蛋只是个看大门的？那他妈门后面是谁？阎王爷吗？”
“差不多。”闻人语的回答，让秦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苏眉的反应则快得多，她立刻抓住了重点。
“老板，雷啸发来的那个记号，‘无名’，就是你说的‘棋手’？”
“是，也不是。”闻人语摇了摇头，“‘无名’，只是他们几十年前在这里用过的名字。在国际上，他们有另一个称呼。”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由全球最顶尖的资本巨鳄，组成的影子联盟。他们的触手，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操控着许多国家的经济命脉。他们，就是‘深渊议会’。”
深渊议会。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轰然压在了秦刚和苏眉的心头。
他们虽然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光从字面意思，就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深不见底的恐怖。
苏眉的脸色也白了。
作为团队的智囊，她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老板，如果你的推测是真的。那我们面对的就不是一个商业实体，而是一个……一个影子帝国。”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们所有的商业手段，在它面前可能都无效。风险评估……已经超出可计算范围。”
“没错。”闻人语点头，“所以，今晚的饭局，不是郑国强的鸿门宴。”
“而是他背后的主人，想亲自见一见，我们这个掀翻了他们棋盘一角的，不速之客。”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秦刚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无力。
他们拼尽全力，打败了一个以为是最终boSS的郑国强，结果到头来，人家告诉你，这只是新手村的一个小怪？
这他妈还怎么玩？
“那……那还去个屁啊！”秦刚猛地一拍桌子，眼睛都红了，“老板！咱不去了！现在就走！回江南！这京城的水太深了，咱们不玩了！”
“走？”闻人语笑了，“你觉得，我们现在走得了吗？”
“被这种组织盯上，你觉得跑到天涯海角，有用吗？”
秦刚哑火了。
是啊，听老板的描述，那是个全球性的组织。
能跑到哪儿去？
“那怎么办？就这么去送死？”他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
苏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老板，既然要去，我们就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她立刻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
“我会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安全预案。郑家老宅的卫星地图，三维结构图，周边所有交通路线，我会在十分钟内全部规划出来。”
“所有核心数据，我会做三份加密备份，分别存放在三个不同国家的服务器上。同时设置‘心跳协议’，一旦你失联超过预设时间，所有关于郑国强和他背后势力的资料，会自动发送给国内外的几家顶级媒体。”
“这是我们的护身符。”
秦刚听着苏眉的话，也猛地站了起来。
“对！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他恶狠狠地说道，“我不带人围他，但我可以安排人封路！我他妈就说前面修路，今晚那一片，除了咱们的车，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过去！”
“还有，我亲自给你开车！雷啸坐副驾！车里，我给你准备好家伙！”
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两人，闻人语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暖意。
她摇了摇头。
“苏眉，你的预案可以做。但秦刚，你和雷啸，都不用去。”
“什么？”秦刚当场就炸了，“老板！你一个人去？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打架。”闻人语看着他，眼神平静而坚定，“这是一场谈判，一场掀牌桌的谈判。”
“对方是棋手，那我就要让他们知道，我也有资格，坐到棋盘的对面。”
“带的人多了，反而落了下乘，显得我怕了。”
她走到秦刚面前，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了的衣领。
“守好家，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她不再理会还想争辩的秦刚，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给我准备一套衣服，简单点。”
……
十五分钟后。
闻人语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她换下了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穿上了一条款式极为简约的黑色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像夜色本身一样，深邃而优雅。
她化了淡妆，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后。
当她站在镜子前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闻人语，是执掌商业帝国的女王，锋芒毕露，运筹帷幄。
那么此刻的她，更像一个即将踏上未知战场的统帅。
所有的锋芒都被收敛了起来，藏进了那双比夜色更深沉的眼眸里。
那是一种看透了棋局，也做好了掀翻棋盘准备的眼神。
办公室外，苏眉和秦刚已经等在了那里。
当他们看到闻人语走出来时，都愣住了。
他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劝慰的话，在此刻的她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晚上六点五十分。
一辆黑色的，挂着普通牌照的红旗轿车，准时停在了新世界集团的楼下。
没有多余的人，只有一名司机。
闻人语拿起自己的手包，平静地向外走去。
雷啸像一尊铁塔，无声地跟在她身后，护送着她。
走到门口，苏眉终于忍不住，快步上前，她的眼圈有些发红。
“老板，有把握吗？”
闻人语停下脚步，回过头。
夜风吹起她几缕发丝，她看着眼前这两个为自己忧心忡忡的伙伴，忽然，展颜一笑。
那笑容，如暗夜中绽放的昙花，带着一种决然的美。
“以前没得选。”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现在，我想当那个掀棋盘的人。”
说完，她转过身，再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那辆黑色的轿车。
雷啸为她拉开车门。
她从容地弯腰，坐了进去。
“砰。”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也隔绝了苏眉和秦刚那担忧到极点的目光。
黑色的红旗轿车，缓缓启动，平稳地汇入京城璀璨的车流之中。
它没有驶向繁华，而是调转车头，朝着那片灯火通明，却又深不可测的，京郊宅邸的方向，驶入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