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曹文的书房里投下斑驳的光影。曹林趴在一张旧木桌上,手里捏着支炭笔,正对着《孙子兵法》上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出神。桌角摊着他画的简易地图,云断山的位置被圈了个红圈,三条山道像脉络般延伸出去,分别通向三个集镇。
“四叔,”他突然抬起头,炭笔在指尖转了个圈,“你说,咱们总在山里等着劫道,是不是太被动了?”
曹文正用布擦拭一本泛黄的《商君书》,闻言愣了愣:“此话怎讲?”
“你看,”曹林指着地图,小脸上满是认真,“威远镖局这次来报复,不就是因为咱们上次劫了他们的镖?就算这次打退了,保不齐下次他们带更多人来。再说,咱们劫的多是过路商队,有的是正经生意人,劫了他们,等于断了自己的路。”
他顿了顿,想起现代社会的“可持续发展”,继续道:“山下的清溪镇不是总缺粮吗?咱们山上有野味、有药材、有山货,运下去卖,换粮食回来,既不用动刀动枪,还能跟镇上的人处好关系。还有威远镖局,他们押镖怕山贼,咱们正好可以跟他们合作——帮他们护镖,拿运费,总比劫道稳妥,还能少树敌。”
曹文放下布,看着曹林画出的地图和旁边歪歪扭扭写的“成本”“收益”,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孩子说的,竟与他年轻时读的“互利共赢”之道不谋而合,只是他在山寨待久了,早已被“刀枪里讨生活”的念头困住,从未想过还能这样走。
“你这想法……太大胆了。”曹文摸着胡须,语气里带着赞许,“只是你爹和你二叔他们,未必能转过这个弯。”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曹猛和曹聪正好走进来。原来两人在门外听了半晌,曹猛手里还拎着刚从后山打来的野鹿,曹聪则攥着本账册,算盘珠子露在外面。
“转不过弯也得转!”曹猛把野鹿往地上一放,震得桌子都颤了颤。他走到桌前,盯着地图看了片刻,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林儿说得对!咱断云寨的人,凭本事吃饭,不用干那偷偷摸摸的营生!明天我就亲自去清溪镇,找威远镖局的总镖头谈谈!”
曹聪扒着桌边,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弄:“护镖的话,得算算人力成本——派多少人去?来回要几天?运费多少才划算?还有,山上的野味运下去卖,得找个靠谱的货郎合作,不能让人坑了……”
“这些你负责盘算,”曹猛打断他,眼神扫过地图,“重点是跟威远镖局谈妥规矩:咱们护镖,只保他们不被山贼骚扰,若是他们押的是不义之财,咱断云寨第一个不答应。”
曹林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一步棋走出去,断云寨才算真正摆脱了“山贼”的烙印,有了走向更广阔天地的可能。
接下来的日子,寨里忙得热火朝天。曹聪带着两个机灵的喽啰,背着山货去清溪镇摸底,回来时账本记得密密麻麻:“清溪镇的米价是每石五十文,咱们的野猪肉能卖到八十文一斤,药材里的何首乌最值钱……”他还真找到个靠谱的货郎,姓刘,是个老实人,愿意帮着代销山货,只抽一成利。
曹烈则带着人加固山道,把几处陡峭的地方凿出石阶,又在隐蔽处设了几个了望台:“护镖得熟悉路,这些地方能藏人,也能防着别人藏。”他教的箭术也添了新内容,不再只练固定靶,而是让喽啰们追着跑动的野兔射,说“护镖时,敌人可不会站着不动”。
曹文翻出了压箱底的《商旅要术》,教曹林和几个要跟着去镇里的喽啰学规矩:“见了掌柜的该怎么说话,跟镖局的人打交道要注意啥,都得学。咱们是去做生意,不是去打架。”
曹猛则把那杆“断云寨”的青石刻牌重新打磨干净,立在山口最显眼的地方,旁边还加了块木牌,用炭笔写着:“断云寨不劫赈灾粮,不抢穷苦人,交易公平,护镖守信”。
曹林没闲着,他改良了运货的竹筐,在筐底加了层防潮的油纸,又用竹子编了几个通风的笼子,专门装活的山鸡野兔,免得运到镇上就蔫了。他还琢磨着做些“特产”——把山里的野果晒成果干,用蜂蜜腌制成蜜饯,装在陶罐里,曹聪一看就拍大腿:“这玩意儿小姑娘指定喜欢,能卖高价!”
出发去清溪镇的前一天,曹林跟着曹猛去巡寨。走到寨门时,看见几个年轻喽啰正围着那块新木牌看,脸上满是新奇。
“大当家,”一个叫栓子的喽啰挠着头,“咱们以后真不劫道了?万一货卖不出去,护镖没人找,弟兄们喝西北风啊?”
曹猛瞪了他一眼,却没发火:“卖不出去就再想办法,护镖没人找就去打猎,饿死也不能做让人戳脊梁骨的事。”他看了眼曹林,语气缓和下来,“林儿说得对,咱们是在云断山落脚,但不能被这山困住。”
曹林接口道:“栓子哥,你想啊,咱们跟镇上的人处好了,他们有难处会来报信,有好生意会想着咱们,这不比劫一次就断一次路强?”他指着远处的山,“这山再大,也有打光的时候,人脉才是打不完的‘猎物’。”
喽啰们听得似懂非懂,但看着大当家和少主笃定的样子,也跟着点头。
第二天一早,断云寨的队伍出发了。曹猛带着五个精壮的喽啰,赶着两辆装满山货的板车,曹林也跟着去,说是“学做生意”。曹聪站在寨门口,扒着算盘最后算一遍账:“大哥,要是蜜饯能卖五十文一罐,这趟就能赚三贯钱,够买十石米了!”
山路蜿蜒,板车轱辘压过石子路,发出“吱呀”的声响。曹林坐在板车上,看着晨雾中的云断山渐渐远去,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他想起刚穿越时,自己缩在茅草屋里,看着那些刀枪剑戟瑟瑟发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和这些曾经让他害怕的“山贼”一起,去镇上做生意。
“在想啥?”曹猛走过来,把一个麦饼塞给他。
“在想,”曹林咬了口麦饼,眼睛亮晶晶的,“等赚了钱,咱们就在寨里盖几间好房子,给四叔弄个大书房,给三叔建个射箭场,再给二叔弄个大算盘,比他现在这个大十倍。”
曹猛哈哈大笑,笑声在山谷里回荡:“好!有志气!等这趟成了,都给你们弄!”
阳光驱散了最后一丝雾气,照亮了前方的路。板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的地方,留下两道清晰的辙痕,像在诉说着一个山寨的新生。
曹林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江湖险恶,人心复杂,未必事事都能如计划般顺利。但他看着身边大步流星的曹猛,看着板车上那些沉甸甸的山货,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集镇轮廓,心里充满了底气。
他不再是那个为学费发愁的现代大学生,而是断云寨的少主,是和三十多个弟兄一起,在这乱世里寻找出路的曹林。
或许有一天,人们提起断云寨,不再是“那伙山贼”,而是“云断山来的生意人”“守信用的护镖队”。或许有一天,这山寨能真正成为护一方安宁的地方。
板车轱辘不停转动,载着山货,载着希望,也载着一个穿越者在异世界的扎根之路,朝着远方的集镇走去。前路漫漫,但阳光正好,足够照亮脚下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