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楼的地牢里,潮湿的空气裹着霉味,六千多名降兵挤在临时搭起的木栏后,眼神里藏着惶恐。曹林站在栏外,看着这些昨天还举刀相向的士兵,此刻像被圈养的牛羊,心里清楚——留着是隐患,杀了失人心,唯有一条路可走:用他们换断云寨最缺的东西。
“去挑十个看起来像小头目的,带上来。”曹林对陈七吩咐。很快,十个穿着稍好的士兵被押到议事厅,个个低着头,不敢看主位上的曹林。
“知道为什么找你们吗?”曹林把玩着手里的燧发枪,枪管的寒光映在他们脸上。
为首的一个疤脸汉子哆嗦着回话:“大当家……是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不杀你们。”曹林放下枪,语气平淡,“断云寨缺盐、缺硫磺、缺好铁,你们要是能让家里或亲友送来这些东西,一人换一人,等价交换。”
他让人拿出清单:“一百斤盐换一个人,五十斤硫磺换一个人,两百斤好铁换一个人。多送多换,送得够数,立刻放你们走。”
疤脸汉子愣住了:“真……真放?不记仇?”
“我要的是物资,不是人命。”曹林盯着他的眼睛,“但你们要是耍花样,比如报假信、送劣质货,就别怪我把木栏拆了,让你们跟外面的野狼作伴。”
十个头目被放回地牢,消息传开,降兵们炸开了锅。有骂曹林趁火打劫的,有急着托人送信的,更多的人则盘算着——家里就算砸锅卖铁,也得凑够物资换命,总比死在这地牢里强。
三天后,第一批物资送到了。清溪镇的一个杂货铺老板赶着马车,拉来三百斤盐,说是替他当小兵的侄子赎身。曹林让人验了盐,雪白无杂质,当场让人把那小兵放了。
“看,我说到做到。”曹林让那小兵在营门口站了半个时辰,才放他离开。这个举动比任何保证都管用,降兵们的抵触情绪少了大半,托人送物资的越来越多,断云寨的盐仓、硫磺库很快堆得满满当当,连铁匠铺都不愁好铁用了。
曹聪拿着账本乐呵:“大当家,这招太高了!既没杀降兵落骂名,又得了这么多物资,比打仗抢还划算!”
“划算的在后头。”曹林看着清单上的名字,大部分降兵都有人赎,只剩三百多个无亲无故的,“这些没人赎的,让他们去修水渠、采铁矿,干够三个月活,也算抵了命,到时候再放走。”
处置降兵的同时,曹林让人把李大人从地牢里提了出来。这位省府大人没了往日的倨傲,见了曹林就想下跪,被陈七一把扶住。
“起来吧,不用这样。”曹林指着桌上的茶,“我打算放你回去。”
李大人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你……你真放我?”
“放你,但有条件。”曹林呷了口茶,“第一,省府欠断云寨的‘军费’,得还——五千两银子,二十车硫磺,五十匹好马,一个月内送到。”
李大人连忙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第二,”曹林的语气沉了沉,“回去告诉巡抚,断云寨只想自保,不想与官府为敌,但谁要是再打过来,下次就不是放你这么简单了。”
“我一定带到!一定带到!”李大人拍着胸脯保证,生怕曹林变卦。
“第三,”曹林看着他,“你得留个‘信物’在我这儿。你儿子在青州府书院读书吧?让他来断云寨‘做客’,等我收到银子和物资,自然会送他回去。”
李大人的脸瞬间白了——这是拿他儿子当人质!但他不敢不答应,只能咬着牙应道:“……好,我这就写信让他来。”
送走李大人的那天,断云寨的人都觉得不解。赵虎找到曹林:“大当家,放虎归山啊!这李大人回去肯定会报复!”
“他不敢。”曹林站在城墙上,看着李大人的马车消失在山道,“他儿子在咱们手里,五千两银子对省府不算多,他犯不着为了报仇赔上儿子和前程。再说,经此一战,他已经怕了,就算想报复,也得掂量掂量。”
果然,一个月后,省府的物资如期送到。二十车硫磺堆在军械库,五十匹战马膘肥体壮,五千两银子沉甸甸地装在木箱里。李大人的儿子也来了,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怯生生的,曹林让人把他安排在私塾,和其他孩子一起读书,待遇优厚,只是不能出寨。
那些被赎走的降兵,回去后把断云寨的规矩和“等价换命”的事传开,不少州府兵都说:“断云寨虽狠,却讲信用,比李大人靠谱。”甚至有几个逃兵,偷偷跑来投奔,说宁愿在断云寨干活,也不想再回省府当炮灰。
没人赎的三百多个降兵,在铁矿和水渠工地上干得卖力。曹林给他们算工钱,干得好还能加钱,月底发钱时,有人拿着银子哭了——在省府当兵,半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大当家,这些人干得不错,要不……留下?”人事部的曹聪建议。
“不行。”曹林摇头,“忠诚度不是一天两天能培养的。等他们干够三个月,每人发三个月工钱,让他们走。愿意回来的,再按新流民的规矩收。”
三个月后,这些降兵离开时,不少人对着断云寨的方向磕了头。有个老兵说:“大当家,您是个好官……哦不,好当家,将来要是省府再敢来,我给您通风报信!”
曹林站在聚义楼上,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清楚,处置降兵和李大人的法子,看似宽松,实则是最稳妥的——用物资换平安,用人质防报复,用规矩树信用,比一味杀伐更能让断云寨在乱世里立足。
夕阳下,新送来的硫磺在阳光下闪着淡黄光,战马在马厩里打响鼻,私塾里传来李大人儿子读书的声音,一切都透着安稳。曹林知道,这安稳是用智慧换来的,比刀枪更长久。
他拿起望远镜,望向远处的山道。省府的威胁暂时解除了,但黑石部的阴影还在,更远的草原部落虎视眈眈,断云寨的路还很长。
但他不怕。有了充足的物资,有了越来越精的火器,有了越来越稳的人心,就算前路有再多风雨,断云寨也能像这聚义楼一样,稳稳地立在群山之间,迎来一个又一个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