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云断山,草木疯长到能没过半大孩子的腰。曹林踩着晨光往深山走,身后跟着石头、栓子和两个新招来的弟兄,每人背上都背着弓箭和砍刀——这次进山不是打猎,是按曹文的嘱咐,寻找一种只在悬崖峭壁上生长的“还魂草”,据说能治刀伤,镇上的药铺开价很高。
“少主,再往前走就是黑风口了,那地方邪乎得很,老人们说有熊瞎子出没。”石头攥着砍刀,声音有点发紧。他比曹林大五岁,如今已是个壮实的后生,却总记着当年被少主救下的情分,事事护着他。
曹林拨开挡路的荆棘,笑道:“越邪乎的地方越有好东西。咱们小心点,不主动招惹野兽就是。”
他今年十岁,个头蹿高了不少,眉眼间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这五年跟着四位叔叔历练,功夫、箭术早已超过寨里的普通喽啰,更难得的是那份临事不乱的心智——上次清溪镇突发山洪,还是他指挥弟兄们加固河堤,救下了半个镇子的人,连镇长都亲自来寨里道谢。
黑风口果然阴森,怪石嶙峋的山壁上缠着老藤,风穿过石缝发出“呜呜”的声响,像鬼哭。曹林让弟兄们停在一块开阔地,自己爬上块巨石观察地形,刚要说话,突然听见一阵震耳的咆哮,紧接着是树木断裂的“咔嚓”声。
“不好!有野兽打架!”栓子压低声音,拽着曹林往石头后面躲。
几人扒着石缝往外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只斑斓猛虎正和一头黑熊打得不可开交。老虎体型稍小,却灵活得像道闪电,利爪在熊身上撕开道道血口;黑熊皮糙肉厚,一巴掌拍在老虎后腿上,打得老虎嗷嗷直叫。地上的灌木被碾平了一片,鲜血溅得石头上都是,看样子已经斗了许久,都杀红了眼。
“我的娘哎,这俩货要是冲过来,咱们五条命都不够填的!”一个新弟兄腿肚子打颤,说话都带了哭腔。
石头握紧砍刀:“少主,咱们悄悄退走吧,别惊动它们。”
曹林却没动,眼睛盯着两只巨兽打转。老虎后腿受了伤,动作明显慢了;黑熊的脖子被老虎咬了一口,正呼呼喘气,显然也快到极限。他忽然指着不远处一道狭窄的石缝:“你们看那里,能不能把它们引过去?”
弟兄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那石缝宽不过三尺,深约丈许,像道天然的陷阱。石头眼睛一亮:“少主是想……”
“老虎和黑熊都快没力气了,咱们添把火,让它们自己钻进去。”曹林低声吩咐,“石头,你带一人去左边,把带来的硫磺粉撒在枯草上,等会儿点火;栓子,你跟我去右边,用弓箭射它们的屁股,别射要害,就往石缝那边赶。记住,动作要快,别被它们盯上!”
弟兄们虽心里发怵,但对曹林早已信服,立刻分头行动。曹林从箭囊里抽出三支箭,搭在弓上——这把弓是曹烈特意为他做的,比普通竹弓沉,射程却远了一倍。
他深吸一口气,瞅准老虎的后腿伤处,一箭射去。箭头擦着皮肉飞过,虽没造成重伤,却把老虎疼得猛地转身,咆哮着朝他的方向扑来。与此同时,左边的硫磺粉被点燃,“腾”地燃起一团黄烟,呛得黑熊暴躁地嘶吼,也朝着有动静的地方猛冲。
“就是现在!往石缝跑!”曹林大喊着,故意露出半个身子,引着老虎往石缝方向退。老虎被激怒了,眼里只有这个敢挑衅它的小崽子,闷头追了过来;黑熊被烟呛得晕头转向,见老虎跑了,也跟在后面追,像是非要分个胜负。
眼看两只巨兽快到石缝前,曹林突然往旁边一扑,滚到一块巨石后面。老虎收势不及,“嗷”地一声冲进了石缝,刚想转身,后面的黑熊也跟着挤了进来——狭窄的石缝里,两只巨兽瞬间卡成一团,想进进不去,想出出不来,只能在里面疯狂撕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动手!”曹林一声令下。
石头和栓子早已搬来几块百斤重的巨石,此刻拼尽全力推下去,“轰隆”一声,正好堵死了石缝的入口。两只巨兽在里面撞得石屑纷飞,咆哮声渐渐变成了呜咽,最后没了动静。
弟兄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曹林的眼神像在看神仙。
“少……少主,这就……成了?”栓子擦着脸上的冷汗,声音都在抖。
曹林也松了口气,笑着点头:“它们斗了那么久,本就没力气了,咱们不过是借了这石缝的力。”话虽谦虚,眼底却闪着自信的光——这五年在寨里学的兵法、算的时机,总算没白练。
等了半个时辰,确认里面彻底没了动静,几人才搬开巨石。石缝里血肉模糊,两只巨兽早已互相咬死,老虎的利爪嵌在黑熊的喉咙里,黑熊的熊掌也拍碎了老虎的头骨。
“好家伙,这虎皮要是剥下来,能做件斗篷!”石头摸着老虎油光水滑的皮毛,啧啧称奇。
曹林让弟兄们分工:两人去采还魂草,他和石头、栓子则小心地剥虎皮、取熊胆。虎皮坚韧,曹林想起曹文讲过的“剥皮术”,让石头用刀沿着老虎的四肢划开,自己则用木棍小心地将皮肉分离,忙活了两个时辰,总算剥下一张完整的虎皮,连爪子和尾巴都完好无损。
回到断云寨时,已是傍晚。当弟兄们扛着整张虎皮和黑熊尸体出现在寨门口,立刻引起了轰动。
“我的天!少主这是杀了只老虎?”
“还有黑熊呢!这俩货可是山里的霸王,少主咋做到的?”
石头唾沫横飞地讲着黑风口的经过,从引兽入缝到巨石堵路,听得众人目瞪口呆。曹烈站在人群里,独眼里闪着光,突然拍了拍曹林的肩膀:“好小子,比你三叔当年强。我十五岁时,见了只狼都腿软。”
曹猛更是哈哈大笑,把虎皮往曹林身上一披:“咱断云寨的少主,就得有这本事!”
寨里会做针线活的张婶和几个妇人自告奋勇,要把虎皮做成斗篷。她们先用皂角水把虎皮反复清洗干净,又用炭火烘干,然后缝上柔软的兔毛衬里,边缘缀上结实的布绳。张婶的手艺好,针脚缝得细密又隐蔽,既不损伤虎皮的纹路,又让斗篷穿起来合身。
三天后,虎皮斗篷做好了。曹林穿上一试,长度刚好到膝盖,蓬松的皮毛衬得他脸色红润,原本清秀的眉眼间多了几分英气。走在寨里,连最调皮的孩子都不敢胡闹,远远地看着就喊:“少主好威风!”
曹文看着他,笑着摇头:“以前总担心你学了太多算计,失了少年心性,现在看来,倒是把智和勇融到一块儿了。”
曹林摸了摸斗篷上柔软的皮毛,心里明白,这虎皮斗篷不止是件衣裳,更是弟兄们的认可。从五年前那个只会躲在茅草屋里发抖的穿越者,到如今能带着弟兄们在深山杀虎斩熊的少主,他早已和这断云寨紧紧绑在了一起。
傍晚的演武场上,曹林穿着虎皮斗篷,正在教新招来的弟兄们射箭。夕阳的金光洒在他身上,虎皮的纹路泛着暖光,像披了层铠甲。曹猛站在远处看着,手里摩挲着那把陪伴多年的鬼头刀,突然觉得,这山寨的未来,交到儿子手里,比自己守着更让人放心。
山风穿过寨墙,带着新酿的米酒香。曹林拉弓、瞄准、松手,箭矢稳稳射中靶心。他知道,这只是成长路上的一小步,往后的江湖路还长,需要学的本事还多,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信得过的弟兄,有这断云寨做根基,再大的风浪,他都敢闯一闯。
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庇护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