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内,空气仿佛凝固。淡蓝色的钟乳石微光映照在树人长老苍劲古朴的木纹脸庞上,那跳动的绿色火焰眼眸,正清晰地倒映着顾尘的身影。它手中木杖顶端的白色宝石光芒温和,驱散了一丝因玄武碎片被收取后残留的寒意,也缓和了此地骤然紧张的气氛。
顾尘心神电转。对方能说出“星辰眷顾者”和“圣骸碎片”,显然知晓星钥与这巨龟骸骨的来历,并且似乎早已察觉他的到来,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观察。此刻,敌友未明,但对方没有立刻动手,便是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因初步融合四象本源而略显激荡的气息,将警惕内敛,拱手行了一个通用的修士礼节,尝试用对方刚才使用的古老语言回应,虽显生涩,但意思明确:“在下顾尘,意外流落此界。此物与我所追寻之物同源,故而收取。若有冒犯,还请见谅。”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知长老如何称呼?此地又是何处?”
树人长老听到顾尘能用古老语言回应,眼中的绿色火焰微微跳动了一下,似乎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它用木杖轻轻顿地,发出沉闷的“咚”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空间。
“吾名‘青木’,乃‘青藓部落’之长老,亦是此片‘玄骸林海’的守护者之一。”它的语速缓慢,每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岁月的沉淀,“此地,乃‘圣者’陨落所化之秘境,吾族称之为‘玄骸秘境’。你手中之物,是‘圣者’遗留的‘圣骸碎片’,蕴含着守护与承载的意志,非大气运、大因果者不可触碰,更遑论收取。”
它目光灼灼地看着顾尘:“你能安然踏入这‘玄阴重水潭’,并引动圣骸碎片共鸣,甚至……我感受到了其他几位‘圣者’的气息在你身上流转。看来,预言中的时刻,或许真的临近了。”
“预言?”顾尘捕捉到关键词,心中一动。这似乎与星灵族、四星钥的宿命有关。
青木长老却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将目光投向那空了的石台,以及潭边被采走的玄冰兰与墨铠草,缓缓道:“星辰眷顾者,你的同伴,状态似乎很不妙。燃烧本源,魂火将熄,若非你以自身星辰本源强行吊住其一线生机,恐怕早已归于星海。”
顾尘心中一凛,对方连这都能看出?星衍真人一直被他安置在星辰之力构筑的临时庇护空间中,气息隔绝,竟也被一眼看穿。这树人族长老的感知能力,远超他的预估。
“前辈明鉴。”顾尘坦然承认,“晚辈的师长因强敌追击,为护我脱身,不惜燃烧本源,如今陷入深度沉眠。晚辈正急需寻得天地灵物,为其续命疗伤。”他展示了手中封存宝药的玉盒,“采集此间灵药,实属无奈,望长老海涵。”
青木长老微微颔首,并未追究采药之事:“玄冰兰与墨铠草虽珍稀,但于此地不过寻常生长之物。能治愈你师长伤势的,并非仅有这些。”
顾尘闻言,精神一振:“请长老指点!”
“此地非谈话之所。”青木长老转身,向洞口走去,“随我来吧,星辰眷顾者。你的到来,以及你身上背负的因果,或许正是解开吾族困境,乃至应对这片星域危机的关键。我们需要详谈。”
顾尘略一沉吟,便跟了上去。目前看来,树人族至少表面保持了善意,而且他们显然掌握着关于“圣山”、“归墟”以及玄武星钥的关键信息。与它们合作,是当前最快了解此界、找到救治星衍真人方法并继续追寻星钥的途径。
走出龟骸洞口,外界依旧是那片苍翠欲滴、生机勃勃却又暗藏凶险的古林。但跟在青木长老身后,顾尘发现,周围的树木仿佛活了过来,藤蔓自动分开让出道路,潜伏在暗处的凶兽气息也悄然收敛,仿佛对这位长老充满了敬畏。
青木长老行走间,脚步与大地似乎融为一体,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它一边走,一边用那古老的语言向顾尘介绍:“此界,吾等称之为‘青木界’,亦被一些古老遗族称为‘守护之墟’。吾族‘青藓部落’,世代栖息于此片林海,守护‘玄骸秘境’,等待预言应验之日。”
“守护之墟……”顾尘默念这个名字,感觉与“归墟”似乎有所关联。
“至于你从圣骸碎片中感知到的‘圣山’与‘归墟’……”青木长老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凝重,“那是两个截然不同,却又紧密相关的禁忌之地。”
“圣山,位于青木界极北之地,是此界生命源流的象征,亦是吾族祖灵沉眠之地。它高耸入云,接引星辰,传说蕴含着让万物复苏、生命升华的终极奥秘。但圣山周围布满了天然的时空迷障与法则风暴,非受祖灵召唤者,根本无法靠近。”
“而归墟……”青木长老的声音低沉下去,“位于青木界极南之地的无尽海眼。那是万物终结之所,吞噬一切光、热、生命乃至时空。它是秩序的背面,是连星辰都能埋葬的深渊。自‘寂灭时代’后,归墟的力量便不再稳定,其吞噬范围时有扩张,侵蚀着青木界的边界。”
顾尘心中震动。圣山代表极致的生与升华,归墟代表极致的死与终结。这与他所知青龙主生、白虎主杀、朱雀主焚(亦可视为毁灭与新生)、玄武主守的意象隐隐对应,但似乎又更加宏大和极端。玄武星钥的线索同时指向这两地,寓意何为?
“圣骸碎片所指引的,究竟是圣山,还是归墟?”顾尘忍不住问道。
青木长老摇了摇头:“碎片只是钥匙,或者说是路引的一部分。真正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或许,两者皆是必经之路。圣者玄武,执掌守护与承载,其力量平衡生死的界限。欲得其最终传承,必然要同时直面生命的极致与死亡的终极。”
谈话间,两人已深入林海。前方的树木愈发高大粗壮,有些树干上甚至天然形成了散发着微光的符文。终于,在一片被无数参天巨树环绕的古老空地上,顾尘看到了树人族的聚居地。
那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村落或城池,而是一座与森林完美融合的“活着的”家园。巨大的树木被巧妙地塑造成居所,藤蔓编织成桥梁和阶梯,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苔藓和真菌提供照明。许多树人,有的高大如青木长老,有的则相对矮小,正在林间空地或树屋上活动。它们看到青木长老带着一个陌生的人类前来,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并无敌意,只是安静地注视着。
青木长老将顾尘引至一株最为巨大的古树之下。这古树的树干直径超过百丈,树冠遮天蔽日,根系盘结形成天然的广场。树干上有一个巨大的树洞,内部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和柔和的光晕。
“这是我青藓部落的祖地,生命古树‘青祖’。”青木长老语气中带着无比的崇敬,“唯有在此地,借助青祖的力量,才能暂时稳定你师长那不断衰弱的魂火。”
顾尘心中升起希望,连忙将星辰空间内昏迷的星衍真人小心地移出。星衍真人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周身笼罩着一层黯淡的星辉,那是顾尘强行维持的结果。
青木长老示意顾尘将星衍真人放置在古树根系形成的一个天然凹槽中。它举起木杖,口中吟诵起古老而晦涩的音节,杖顶的白色宝石光芒大盛,与生命古树“青祖”散发出的磅礴生命精气产生共鸣。
嗡——!
一道柔和的绿色光柱自古树顶端垂下,将星衍真人笼罩其中。精纯至极的生命能量如同温润的泉水,缓缓注入星衍真人体内。他体表那黯淡的星辉仿佛得到了滋养,微微亮起了一丝。虽然距离苏醒还遥遥无期,但那不断恶化的趋势,终于被遏制住了。
顾尘能清晰地感受到,星衍真人那原本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在此地磅礴生机的滋养下,暂时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继续熄灭。他长长舒了口气,一直紧绷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些许。
“多谢青木长老,多谢‘青祖’!”顾尘由衷地感谢道。
青木长老收起木杖,光芒渐熄:“无需言谢。这只是暂时稳定了他的状态,延缓了本源枯竭的速度。若要真正修复其燃烧的本源,非寻常之物可为。”
它看向顾尘,绿色火焰眼眸中光芒闪烁:“我青藓部落的‘圣泉’,汇聚了青祖积攒万载的生命精粹与部分‘圣者’遗留的守护意志,或有一线希望,能滋养其受损的本源根基。”
顾尘心跳加速:“圣泉在何处?晚辈需要付出何种代价,方能求得圣泉救我师长?”他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如此珍贵的疗伤圣物。
青木长老凝视着顾尘,缓缓道:“圣泉位于部落禁地,关系部落存续,非祭祀大典或生死存亡之际,不可轻动。但……若你能应下一事,吾可破例,为你开启一次圣泉。”
“请长老明言。”顾尘神色肃然。
“前往‘圣山’脚下的‘祖灵之径’。”青木长老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使命感,“近千年来,归墟异动加剧,侵蚀边界,连圣山也受到了影响。祖灵之径是沟通现世与祖灵沉眠之地的通道,如今却被一股源自归墟的‘寂灭瘴气’所污染阻塞,导致吾族与祖灵的联系日益微弱,年轻一代觉醒祖灵印记越发困难。”
“你需要进入祖灵之径,驱散或净化那寂灭瘴气的源头。此事极其危险,那瘴气不仅能侵蚀肉身元神,更能污浊法则,元婴修士沾染一丝也有陨落之危。但你是星辰眷顾者,身负多位圣者气息,或许能抵抗瘴气侵蚀,并以星辰之力净化之。”
“你若成功,不仅可获准使用圣泉救治师长,吾族更将视你为真正的朋友,倾尽所能,助你探寻‘圣山’与‘归墟’的奥秘,寻找最终的‘圣者遗珍’。”
驱散寂灭瘴气,净化祖灵之径!
顾尘瞬间明白了任务的艰巨。这寂灭瘴气,听描述就与机械神国那毁灭性的“天火”力量有几分相似,甚至可能同源,都指向了那所谓的“寂灭纪元”计划。这不仅是树人族给他的考验,更可能牵扯到与机械神国对抗的更深层次秘密。
他看了一眼在生命古树滋养下气息稍微平稳的星衍真人,又想到怀中那四枚(包括玄武碎片)相互呼应的星钥,以及脑海中那模糊的星图和“圣山”“归墟”的指引。
没有太多犹豫,顾尘目光坚定地看向青木长老:
“好,我答应。请长老告知祖灵之径的具体位置,以及那寂灭瘴气的特性。”
为了救治师长,也为了追寻星钥与真相,这祖灵之径,他必须去闯一闯。
青木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正要开口详细说明,忽然,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部落外围的天空,绿色火焰眼眸骤然收缩,厉声喝道:
“敌袭!是那些该死的‘金属爬虫’!它们竟然追踪到了这里!”
顾尘心中剧震,豁然转头。只见远方的天际,数个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黑点正急速放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树人部落俯冲而来!那熟悉的能量波动,正是机械神国的追踪单位!
它们竟然在星桥传送坠落后,如此短的时间内就锁定了他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