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前夜,万籁俱寂,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陈墨盘坐的身影上。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流转的冰冷理性光芒渐渐褪去,切换回了常态。这最后三日,他几乎时刻维持着【全知者】形态,以极限的洞察力暗暗观察、分析、提防着一个人——花火。
然而,结果却让他眉头紧锁。
直到此刻,花火的表现依旧堪称“完美队友”——不吵不闹,安分守己,甚至偶尔还会和白露、虎克玩闹一番,露出看似纯真无邪的笑容。
但越是如此,陈墨心中的警惕就越发高涨。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尤其是回想起乐园提示中那个令人不安的标注——【花火(阿哈)】。欢愉星神的一丝意志,哪怕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影响,也绝不可能如此人畜无害。
他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明日便将奔赴最终战场,面对深不可测的魔教教主,他绝不允许队伍中存在任何一个无法掌控的、可能颠覆一切的变数。
心意已决,陈墨不再犹豫。他立刻通过精神链接向鸦传递信息:“鸦,立刻去通知蓝若冰,然后你们分头行动,悄悄告知波提欧、乱破、黄泉三人,到我房间外集合。告诉他们:花火与‘假面愚者’有关,我无法放心,需一同前去与她‘谈谈’。动作要轻,切勿惊动白露和虎克。”
“明白。”鸦的回应简短而迅速,没有任何疑问。
指令发出,陈墨缓缓站起身,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即将面对最终的强敌,他必须确保内部铁板一块,哪怕手段激烈一些,也必须排除所有隐患。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和平解决,但若事不可为……他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厉色。
他不会心慈手软,一个实力远超想象、目的不明且可能与星神牵扯的存在,一旦结仇,绝不能让她活着回去原本的世界,那样相当于给自己埋下了一颗随时会将自己炸死的雷。
心念一动,【罪主-大灭】的被动效果悄然发动——【怒魔】。
一股磅礴而内敛的力量瞬间充盈全身,但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对其的控制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细程度。
那狂暴的魔焰与骇人的气息被完美地约束在体内,没有丝毫外泄。
从外表看,唯有他的一双眼瞳,化为了深邃威严的暗红色,仿佛两颗沉寂的血晶,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常。这种完全掌控的感觉,美妙而强大。
他推开房门,院外阴影中,几道身影已然悄无声息地汇聚。
蓝若冰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与担忧,波提欧抱着胳膊,脸上是玩味和警惕交织的表情,乱破冷冽着脸,手已按在了背后的忍具上,黄泉则安静地站在一旁,仿佛一切与她无关,鸦则隐匿在更深的黑暗里。
看到陈墨眼中那非同寻常的暗红瞳色,众人都是一怔,但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引而不发、却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都明智地没有多问。
陈墨对着众人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手势,便率先向花火所住的上房走去。其余人立刻跟上,脚步轻得如同鬼魅,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来到花火房门外,里面静悄悄的,仿佛主人早已安睡。
陈墨示意其他人在门外稍候,他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预兆,直接伸手推开了房门,闪身而入,并反手将房门轻轻关上。
房间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勾勒出大致的轮廓。花火并没有睡,她正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那头漆黑顺滑的长发。
对于陈墨的突然闯入,她似乎毫不意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铜镜里,映出她带着诡异笑意的嘴角。
“哟~这不是我们正义凛然、深更半夜不睡觉却喜欢闯女孩子房间的陈墨大侠吗?”
花火的声音依旧清脆,却带着一丝揶揄和早已料到的玩味,“带着那么多人来,是想对我这个弱女子做什么呀?”
陈墨没有理会她的调侃,暗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两点燃烧的幽火,锁定着镜中的倒影。
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花火,或者我该说……‘假面愚者’的欢愉行者?你潜伏于此,究竟意欲何为?”
花火梳头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她终于转过身,那一对红色异状的眼瞳在黑暗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潜伏?说得真难听呀~我可是被你们那个所谓的‘乐园’硬拉过来的‘七侠’之一呢~当然是来帮忙对付大魔头的呀~大侠你怎么能怀疑我呢?真让人家伤心~”
她的语气委屈巴巴,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充满了讽刺。
陈墨不为所动,声音冰冷:“帮忙?呵,我们就不必打哑迷了吧,还需要我点出来吗?阿哈”
听到“阿哈”这个名字,花火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一瞬,虽然极其短暂,随后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容。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片刻后,花火才重新挂起笑容,只是这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啊啦~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呢~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她放下梳子,站起身,歪着头打量着陈墨,“那么,大侠你想怎么样呢?在这里动手除掉我?你觉得……你们能做到吗?”
她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今晚的月色,但空气中却瞬间弥漫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陈墨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那是低维生命面对高维存在本能的恐惧,纵使双方的实力可能在同一层面,但是我战栗依旧难以克服。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悸动,【罪主-大灭】的力量在体内奔涌,支撑着他的意志。
他缓缓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我不想动手,至少在解决魔教教主之前。我需要你的‘安分’。开出你的条件吧,如何你才能保证,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不做出任何干扰队伍、危害目标的行为?”
花火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很有趣。她用手指点着下巴,故作思考状:“嗯~条件嘛……让我想想……一场足够盛大的‘谢幕演出’?或者……你陪我玩个有趣的游戏?”
“我可以承诺,在击败魔教教主之前,约束我的行为,不主动惹事,不对你们进行恶作剧。”花火终于说道,笑容狡黠,“但作为交换,在那之后,我想做什么,你们不得干涉~如何?很公平吧?”
陈墨盯着她看了许久,试图从那双眼瞳中看出更深层的阴谋,但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愉悦。他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
“可以。”陈墨沉声道,“但我需要一点……保障。”说着,他心念一动,从个人空间中取出……一片普通的维生素c片(他之前采购物资时顺手买的)。
他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近乎强硬地将这片“药”塞进了花火还没来得及闭合的嘴里,并抬起她的头助其咽下。
花火:“???”她显然没料到这操作,噎了一下,瞪大了眼睛。
陈墨面不改色,语气森然:“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此乃我独门秘制的‘穿肠腐骨散’,无色无味,五日后若无独门解药,便会毒发身亡,全身溃烂而亡。你若做出任何可疑之举,便休想得到解药。”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花火愣了一下,随即用手捂住脖子,脸上露出一副极度夸张的、泫然欲泣的表情:“呜哇~好可怕!堂堂大侠,居然用这种手段威胁一个弱女子,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我的心好痛~”
陈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表演,不发一言。
花火演了片刻,见陈墨毫无反应,顿觉无趣,撇了撇嘴。但她眼底深处那抹诡异的光彩却更盛了。
陈墨不再多言,转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众人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陈墨微微颔首,示意暂时解决。
就在房门关上的刹那,房间内的花火,脸上那夸张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端非人的、纯粹愉悦与漠然交织的诡异笑容。
她脑袋旁边,空气微微扭曲,一个模糊的、白色的无面面具虚影一闪而过,随即幻化成了一个嘴角咧到耳根、仿佛在无声疯狂大笑的橙色笑脸面具虚影。
同时,房间内响起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充满了无尽疯狂与嘲弄意味的低沉笑声,这笑声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牢牢被约束在房间之内,没有一丝一毫传到外面。
“嘻嘻……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低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旋即又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门外,陈墨似乎心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眼中暗红之色一闪而逝,最终化为一片沉寂。
第二天清晨,队伍准时集结出发。花火看起来一如既往,甚至心情似乎更好了,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一路上,她果然安分守己,没有任何出格举动。每次她眼珠乱转,似乎想找点乐子时,陈墨就会面无表情地递过去一片维c。
花火则会撇撇嘴,悻悻地接过,然后狠狠咬碎,仿佛在嚼陈墨的骨头,但也算相安无事。
陈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第一步,总算勉强迈过去了。
十五日后,巍峨、繁华却又透着一股无形压抑感的京城,终于遥遥在望。
巨大的城墙如同匍匐的巨兽,城门口车水马龙,盘查却异常严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陈墨等人混在入城的人流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们靠近京城开始,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就锁定了他们。魔教的眼线,恐怕早已将他们的行踪汇报了上去。
但他并不在意。他知道,在魔教教主那宏大的计划中,他们这些“钥匙”的到来,恐怕正是其所期待的。此刻的放纵,不过是收割前的喂养。
他们随意在城内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打算养精蓄锐,明日再行动。
安顿好行李,陈墨特意叮嘱白露、虎克和蓝若冰不要随意离开客栈。
至于波提欧、乱破、黄泉乃至花火,他并不担心,这些家伙在他们原本的世界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狠角色,自保无虞。
当晚,众人再次齐聚于陈墨的房间。
没有过多的讨论,陈墨早已将计划写在了一张纸上: 【敌势不明,教主恐有诡计。明日若战,优先自保,佯装不敌,迫不得已再行合击。一切,随机应变。】
纸条在众人手中无声传递,每个人看完后都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最后,陈墨指尖冒出一缕微弱的魔焰,将纸条烧成灰烬,不留任何痕迹。
计议已定,众人各自回房,调整状态,准备迎接最终的决战。
与此同时,京城深处,守卫森严的魔教总坛(亦是国师府)地下密室中。
魔教教主听着属下关于“七侠已全部入京,入住某客栈”的汇报,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可怕的眼睛?充满了贪婪、狂热、以及一种非人的漠然。
“哈哈……哈哈哈……终于……终于都来了!”他发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期待,“本座的道途……终于要畅通无阻了!只待明日……”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恭敬站立的一众魔教高层——右护法、剩余的阁主、香主以及众多核心骨干。这些人都曾是他忠心耿耿(或被迫忠心)的下属。
魔教教主的目光缓缓变得诡异而贪婪,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诸位,你们说……本座平日里,待你们如何?”
众人闻言,虽然觉得教主此刻的语气有些奇怪,但还是齐声恭敬回答:“教主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心悦诚服,愿为教主献上一切!”
“好……好……好啊!”魔教教主哈哈大笑,笑声中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冰冷,“既然如此……那你们……现在就将你们的一切,都奉献给本座吧。”
话音刚落,密室地面猛地亮起无数道复杂无比、猩红刺眼的血色阵纹,瞬间将所有人笼罩在内,
“教主?!” “不!!” “这是什么?!啊——!”
惊恐的尖叫和绝望的呐喊瞬间爆发!那些魔教高层们试图挣扎、逃跑,但他们的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下一刻,在无数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们的身体如同充气般膨胀,然后——
噗!
接连不断的爆裂声响起。包括右护法在内的所有魔教核心成员,连同密室周围守卫的精英教徒,魔教总坛内活动的教徒,全部毫无例外地炸裂开来,化作一团团浓郁的血雾。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无数血雾如同受到吸引般,疯狂地向着盘坐的魔教教主汇聚而去,在他面前压缩、凝聚,最终化为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妖异红光和澎湃能量、但却形状略显不规则、表面有些凹凸不平的血丹。
魔教教主看着这颗血丹,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和不满:“可惜……可惜了啊……被那帮所谓的‘七侠’杀了太多教众,导致这‘万灵血丹’未能圆满……能量驳杂不纯……”
他摇了摇头,仿佛在嫌弃一道美食的火候不足:“罢了,明日的那七道‘主菜’,才是关键,今日,便先用你们……开开胃吧。”
他张口一吸,那颗蕴含着无数魔教教徒生命精华与灵魂能量的血丹便被他吞入腹中。
轰! 一股狂暴无比的能量波动瞬间从他体内爆发而出,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的皮肤表面泛起不正常的血红色,青筋暴起,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嘶吼挣扎。他闭上双眼,全力运转邪功,开始炼化这磅礴而驳杂的力量。
而魔教总坛,此刻已彻底陷入一片死寂。浓郁的血腥味被阵法约束在地下,没有一丝泄露。
整座庞大的建筑群,在夜色笼罩下,仿佛一头吞噬了无数生命后、正在默默消化、等待下一次狩猎的恐怖巨兽,张开了无形的大口,欲要吞噬一切靠近的生灵。
京城的夜,格外深沉。决战前的最后宁静,压抑得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