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真火在任白的照顾下越发茁壮,出人意料的是,其势竟能与护道境一较高下。
任白对音老祖虽有敬爱,但不免疑惑起来。这火再大,倘若没有那口身为庇护灵的黑锅,又有何用?
“老祖!”任白不忍,却不能不面对,这无法克敌的悲情。他将手中碗口粗的木柴折断传尽,唤走石板书,空留原地燃烧着的大火。
他来到音柳茗身边,略微退让半个身位:“我愿以身为饵,助老祖杀敌!”
忽的一声,大火之势竟越发高昂,犹如风起战旗,而后,浮光之辉膨胀数十丈,比起此前荒千川之辉煌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真是,我小丘村的好孩子!”音柳茗并未阻拦,志毅之姿,不可衰竭,若是此番拦截,恐怕会让任白志气溃散,一坠千里。
如今有自己坐镇,就算不敌,亦可锤炼后辈,保全性命以图他朝。
任白手持石板书,步入看不清远方的黑暗里。浮光掠影,托举出一件破碎的黑色大衣。
“这是妖王骓卢的披风,现在已经残破不堪。尚有一缕残魂,你可擒拿而去,自行炼化。”
火凤翔身,一跃而翼,所过之处皆在大火之下,那件破碎的妖王披风越发宽大,似乎妄图遮盖这熊熊的火光。
“纸包不住火!”
披风欲覆盖其上,就被横空而过的火凤撕开巨大的窟窿。这烈火无情,撕开数个巨大的口子,本就破烂的披风已然千疮百孔。
“我来破盾!”任白心头一热,越发刚猛,那件披风虽然有困住自己片刻的能力,却让任白清楚地知道了自身实力的极限。
更重要的是,他不再需要强迫自己在这片黑色的死寂之中冒险奔跑。
似乎是临阵突破,似乎是隐藏实力在此绝命一搏,浮光之辉高昂激进,曾经不过两重辉晕,现在,足足有五道灿烂的光彩。
“我的念海,不知不觉间竟然突破了第二重。”任白踏雪而去,一人掌灯独自对敌。
深幽之中,任白踏入了慈幽盾魑的鬼索里,令人灵魂颤栗的低语沸腾开始入侵心神,任白感觉,血脉之中的间隙里,似乎藏入了妖风妖雨,这低语一响,它们便在自己的体内作祟。
火凤长鸣,衔尘心而来。它温热的火苗在任白身上轻抚,镇压了血脉之中作祟的诡异。得以解放的任白,紧急念诵小丘经照阳篇。
浮光身上的光晕多了一丝血色,如黄昏染血,朝霞伏天,他再次向前踏去,竟如入无人之境,摆脱了那低语的沸腾和坠落心智的幽念。
“当年,就是你躲了起来?”任白来到慈腐面前,并没有急着动手。他握有杀手锏,却不能洞察对方的破绽。
没有破绽的时候,只能观察试探,寻找到之后再进行致命一击。
“当初不过是妖王之命。况且,以我之境界,想要绞杀一名起尘境初期,不过指压蝼蚁。”
说话间,它不断利用盾魑的能力在呼唤,同时,也在影响任白自身红尘之力的吸收。这不纯粹的红尘之力,最为容易堕落成为盾魑的口粮。
【它们在计划什么?】任白不理解,没有足够的实力站在那个层面,许多情报是尚未可知的,或许只有音柳茗才能洞悉一二。
【总觉得有大事发生。】可若是真有大事,这么多年,早就结束了才对,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这代人。
“别白费心机了,若是你足够强,又怎么会需要语言来影响我的判断?”任白试探着靠近,手捏石板书,高举着浮光,顿时残阳满天,辉晕波澜。
“你不会以为,你身后的护道境强者能够护你周全吧?”慈腐哂笑道。
“你不会以为,身处黑暗之中且贸然发声,不会遭遇险境吧?”慈腐忽然踏进,原本站立原地的身躯突然一闪,忽然之间立于任白身侧八尺。
“你不会以为,能够直面黑暗,就能瓦解一切不详吧?”慈幽抬手,身前的盾魑瓦解而去,像是奔腾的野马,以任白肉眼无法捉摸的速度环行。
即便任白加急诵念了照阳篇,依然无法阻挡血色晚霞退散之势。可他依然守住了身前一寸之辉,不让盾魑寸进分毫。
令任白血脉沸腾的低语在慈幽的控制下,竟变得嘈杂万分。身处嘈杂,人言纷乱,任白竟然生出了迷茫的惑乱。
【护道境的老祖尚不可将其战胜,我又有何手段取胜?】任白冷静下来,那股热血突然冷却,事实的确如对方所说,境界低微一个小阶段,又怎能胜之?
【千万年前,护道境的老祖无法击杀此獠,难道我又能做到?】
凭什么?
“弱小的话,就蜷缩在角落里,别发声!”这无比熟悉的话语,落到了任白的耳中无异于千钧一坠。
【弱小就该躲在角落里,为什么要出来逞英雄?】
你以为你是谁,难道你是护道境的强者吗?
【护道境才有能力解决这一切,而你不过是起尘初期而已,任白,你什么也做不到的。】
“对,你什么也做不到,同伴被雨爆束缚,而你只是一个害怕被牵连且起不了任何作用的虫豸,你只会逃,只会逃,你就逃到天涯海角去吧!”
【你胡说,我没有逃!】
他说得没错,我就是在逃避,所谓的勇敢地直视黑暗,不过是我自身对现实抱有的不切实际的期望罢了。
“其实你一直在害怕,只是从来都在不停地欺骗自己而已。”
【他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他知道我只是假装面对一切,其实是在逃避困难?】
他告诉千川了吗?千川会对我失望吗?千川会怪罪于我吗?
“当然失望了,好不容易寻得的传承,如今毁在你的手里,自然是无比失望。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不,我已经如此努力了,可为什么总是追不上!】
我只是不想拖后腿而已!我只是想帮上一点忙而已!
盾魑的低语还在继续,任白的心神已经沉溺在黑暗之中。他此刻的内心,就像天空的颜色,不论浮光如何生辉,激起多层波澜,但却无法激荡这如一滩死水一般的世界。
慈腐得逞,将任白的心神困住,他慢慢走去,掀开浮光的几层防守光晕,伸手一指,触碰在任白的眉心,就要进入任白的念海之中。
他就要亲自得到那个人类才能产生的东西,这是世间难得的珍宝,是任何生灵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触碰到那件黑色的粗布麻衣,感觉时间如此之漫长,没想到,有一天亲自掀开这层守护面纱的时候,精神像是陷入了永恒的沉眠,黑色的天地里,仿佛独留他一人而已。
但是,他不会再受到阻拦了。上一次还有护道心灵防守反击,这一次,没了音柳茗留下的心灵术式,他任白不过是一个被抹掉灵智的天材地宝,任由有缘人随意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