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白低垂的眼睑浮现出洞察的光彩,那七根焦黑的木炭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原地,守护在他身边的三尺之内。
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在某个地方藐视着任白,只是,他搜寻着记忆的画面,将所有心神都用来寻找那没了踪迹的妖灵。
“四团粗糙的妖云,那必然是妖王降世。”妖王没能在音老祖的记忆里浮现,那便说明一件事--遗漏的妖灵很特殊,绝对在后续的历史之中对音老祖造成了极大的障碍,这就能够解释刚才看见的不是老祖大战妖王的记忆了。
“雨?”任白抬头,看到七根木炭柴竟然披着一个小型阵卦,微弱的白光一直被雨水拍打,像是风吹动着晨间的薄雾。
雨一直落下,滴落在任白身上,身上的红尘之力被蒸发得发出了热锅里洒上水滴的滋啦声。
“原来是妖雨。”任白不理解这里怎么会下起了妖雨,他抬头也没有发现妖云。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那七根木炭柴竟然开始剥落了,似乎经不住这越来越澎湃的雨水。
任白身体一瘫,直接就躺在了原地,他的脑海浮现出一座大山压在身上的时候,滂沱的哗哗声才出言提醒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快?】他挣扎着起来,从第一滴妖雨滴落到现在被压垮在地,最后挣扎反抗也不过是经过了三秒而已。没有经历过这种状况,根本就没办法及时的进行应对。
起身到一半,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孱弱无助的身体在这场澎湃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千……千川,你死哪去了!”他梗着脖子,记起小时候大家玩跳牛背,不再向上迎接这场大雨,而是匍匐前行,一点一点地尝试站立起身。
身边的轰鸣将他包围,就在他听着这千篇一律的嘈杂时,突然感受到了雨水被爆破的脆响。
听到这极其不合群的雨爆声,任白手臂上的青筋直接膨胀起来,他甚至觉得这还不够,一声怒喝之下,浑身青筋暴涨到处乱蹿,像是惊慌的鱼群一样。
“快来帮我!”任白看着那个不断靠近的雨爆,脑海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本能的立刻求助。
没有任何回应。
任白吃力的再次呼喊起来,仍然没有回应。他不能停留在原地了,要赶紧寻找一个躲雨的地方,不然身体的消耗根本无法支撑他再说三句完整的话。
可是,这里黑漆漆的一片,甚至依据之前柴火燃烧时看到的景象,这附近空无一物,空旷得只剩下一片孤寂的黑暗在飘荡。
“千川,我该怎么办!”任白凭借着身体短暂的爆发摆脱了妖雨的影响,暴涨的青筋逐渐缩小,但依然保持着膨胀的状态。
妖雨一直在追逐,任白也在极速地狂奔。他试图接近雨爆声,想要与荒千川汇合,问问对方下一步该怎么办。
雨爆的频率很快,快到几乎和任白奔跑过后的喘息速度一样。他现在暂时摆脱了妖雨,但让他奇怪的是,为什么有范围限制的妖雨能够一直被荒千川雨爆。
【我们附近的头上并没有妖云才对。】任白猛然停下,即便他已经看见了荒千川的轮廓。
雨爆产生的间隙,像是雷电同时出现,一闪而过的声爆和闪光能够窥见荒千川的动作,只不过,让任白感到心惊的是,荒千川的柴刀似乎在抵抗某种巨大而又尖锐的东西。
千川听不见?
雨爆只有一瞬间的轰鸣巨响,不可能听不见才对,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巨响的来源是哪里?】任白问了问自己,觉得这是一个迟钝而又愚蠢的问题。他自己也在瞬间进行了总结,这就是总是依赖荒千川思考造成的结果。
这是逼我学会动脑子啊,我严格的老祖宗。
思考的片刻,他远离了荒千川,远离了下着雨水的妖云,也似乎远离了那个发出爆响的雨爆。
“耳朵稍微清净了些,看来雨爆的声响来源不是妖云落下的云雨,而是千川面对的困境。”他在黑暗中奔跑,侧耳倾听着大雨降落时的滂沱。
独自面对来自深渊里的恐惧压抑,让任白心跳加速得超过平常疲惫时的速度。这急促的心跳催促着他快点想办法,用以摆脱当前的困境。
千川,你肯定很讨厌这种局面不受控制的感觉吧?
任白也不喜欢,不过,心脏频繁地催促反而淡化了独自一人面对黑暗侵袭的压抑。任白得到了慰藉,至少,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而是有一个滚烫的心脏陪伴自己。
【我还能做些什么?】既不能联合荒千川,又无法摆脱妖雨的追杀,明明只是实力低了一个小阶段,竟然能够无力到什么也做不到。
任白不知道,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跑,甚至不能靠近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荒千川,似乎只有远离彼此,各自独立,才是当前最好的方法。
没有伞的孩子,只能在雨中各自奋力前行。
嗒嗒~
脚下坚硬的黑暗不再顽强,甚至像喝水过多的稀泥,粘稠的触感让任白疑惑,随后得出了一个猜测——他似乎以荒千川为中心绕了一圈。
这里的地形竟然会受到妖雨的侵蚀,现在,他甚至感到脚掌下有泥巴攀附着。不可能三个字从他的念头中一闪而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来自本能的愚蠢念头,这里是天丘境,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都不应该奇怪。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它在过去的当时是真切发生的事实,这段历史只不过在我面前重演。】任白已经竭尽所能,甚至破除禁忌,将身体的感知最大化,大量红尘之力开始涌入他的身体里。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到有一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毫无征兆的黑手就这样掐抓住了任白的命运,他挣扎着,摆脱了这一切,刚要奔跑,便笨拙地摔了一跤,跌落在了满是泥泞的泥潭里。
一道闪光从他身前爆发,独属于任白的石板书燃烧了恶鬼,那些纠缠不清的祟灭痛苦的向后退去,任白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向满是黑暗的前方艰难越去。
正当任白庆幸自己暂且躲过一劫且没有拖累荒千川的时候,一道死亡的目光将任白的身体钉在了身后黑色的幕布上。
可怖的鬼眼在望着他,冰凉的窒息就像冬天坠落水面一样淹没着任白。它走了过来,发现了这个正在直视自己的人类,然后兴奋的不断靠近。
【怎么会!】任白感觉精神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别说直视了,就连昂首挺胸都做不到。
直视,简单的两个字,任白此刻却无法做到。
他感到奇怪的东西正钻入自己的念海之内,求生的本能迫使任白想要按照荒千川所说那样去化解这一刻逼近的死亡。
它进入了念海,正贪婪的掠夺里面的意识,甚至要毁掉任白的意识世界。
念海里存放着所有的意识,是任白自身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这整个念海,由于防护的本能,在祟念闯入之后,将整个意识构建的世界盖上了一层黑色的粗布麻衣。
祟念看见了某个奇怪的东西,它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顺势斩掉了许多前来护卫意识的念头。
它来到那个东西面前,嗅到了一丝珍宝才流露出的气味。这气味很独特,竟让它显露了身形。贪婪润染其轮廓,掠夺是它的瞳孔,邪恶在它的心间跳跃。
它抓住那层黑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之后,以为得到了一场造化,兴奋的发出粗犷的呜呜声。
待到看清眼前之物时,它再次发出了呜呜的粗犷声。只不过这一次,是遇到危险时发出的震慑之音。
黑夜之下,七根燃烧得尚未完全的木炭身上冒出了火焰即将出世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