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原的春日阳光已经有了几分灼人的热度,晒得新翻的黑土地蒸腾起带着土腥气的白雾。北营的劳作区,三百名契约工像被驱赶的牲口,在监工队冰冷的目光下,分散在广袤的田垄和水利工地上。
管理员汉森,一个脸颊带疤、脾气比春日的野火还暴躁的前城防军老兵,正骑在一匹焦躁的驮马上,独眼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整个工地。他的皮鞭不是装饰,腰间的短刀更是见过血的。领主让他来管这群“活体物资”,他就得榨出每一分价值。
可眼下,他只觉得一股邪火蹭蹭往脑门上冒。
“狗娘养的杂碎!”汉森低声咒骂,手里的马鞭狠狠抽在空气里,发出清脆的炸响。他看得分明,这群契约奴,比那些当初从移民船上下来的、虽然惶恐但至少还带着点人样的家伙,不知道要糟糕多少!他们不是笨,相反,是太聪明了,可惜全用在了偷奸耍滑、互相算计上!
互损的小聪明,像田埂下的蝼蚁,无处不在:
* “借力打力”的挖渠比赛: 两个小组被分配相邻的渠段,定额挖掘。A组的人“不小心”把挖出的湿泥甩到b组的作业区,增加对方清理负担。b组则“无意中”破坏了A组刚修好的小段渠壁,让渗漏的水流干扰A组。双方监工(小队长)互相瞪眼,底下人却暗自得意,都觉得给对方使了绊子,自己占了便宜,全然不顾整体进度拖延。
* “移花接木”的播种把戏: 播种时,有人会把分配给自己的、颗粒饱满的种子偷偷藏起一小把,换上自己从田边捡的、干瘪的杂草种子混进去。指望监工检查时只看表面,蒙混过关。更有甚者,偷偷把邻垄已经播下的好种子扒拉出来一点,补到自己这边。
* “苦肉计”与“举报信”: 有个家伙假装被工具砸伤脚,哼哼唧唧半天,想骗半天休息。被汉森亲自过去一脚踢起来后,立刻“检举”是同组另一个人故意绊倒他。两人当众撕扯对骂,耽误了整组小半天的工。汉森烦不胜烦,最后各抽了五鞭子才了事。
偷工减料偷懒的伎俩,更是花样百出:
* “磨洋工”的艺术: 铲土时,动作幅度夸张,实际每铲土只有半铲。走路时慢吞吞,一趟来回比别人多花一倍时间。浇水时,把木桶倾斜到一个巧妙的角度,看起来在卖力泼洒,实则大部分水都洒在了路上。
* “工具损坏”的巧合: 铁锹的木柄“意外”松动,镐头“自然”脱落。一天下来,光是报修工具的就能排起队。汉森怀疑至少有一半是人为弄松的,就为了能名正言章地去工具房磨蹭半天。
* “集体如厕”的默契: 一到下午最累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先后表示内急。去的久了,监工去找,发现他们蹲在临时茅坑边“闲聊”,或者说拉肚子。一来二去,小半个下午就混过去了。
“看看!看看这群渣滓!”汉森对着身边一个副手低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挖个渠都能玩出花来!播种都能播出心眼!你他妈有力气互相下绊子,不能多铲一锹土?!”
他指着远处一个刚刚因为“偷藏种子”被鞭打后,依旧眼神闪烁、偷偷揉着伤口的契约工,“就这种货色!在原来地方估计也是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主!活该欠一屁股债被卖到这里当奴隶!烂泥扶不上墙!”
副手低声附和:“头儿,确实比移民难管多了。移民好歹还想着好好干,早点安家。这群人……好像就只想着怎么少干点,怎么坑别人。”
汉森啐了一口:“妈的,领主花钱买他们来是开荒种地的,不是来玩宫心计的!老子宁愿去虚空之门跟那些触手怪拼命,也不想天天跟这群蛆虫斗智斗勇!”
他猛地一夹马腹,冲到一片相对懈怠的劳作区,鞭子如同毒蛇般抽在一个明显在偷懒的壮汉背上,咆哮道:“都他妈给老子动起来!谁再让我看见耍花样,今晚别想吃饭!吊起来喂蚊子!”
鞭声和怒吼暂时压制了歪风邪气,契约工们像受惊的兔子般加快了动作。但汉森知道,只要他视线一移开,那些小聪明、那些损人不利己的把戏,又会像野草一样从缝隙里钻出来。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独眼里满是厌恶和无奈。管理移民,是引导和规范;管理这群契约奴隶,简直像是在粪坑里捞金子,还得时刻提防被溅一身脏水。他心底那份对移民(哪怕是新来的半精灵)的轻微看不起,此刻彻底变成了对脚下这群“活该是奴隶”的货色最深切的鄙夷。
“妈的,得跟张老说说,这积分赎身的门槛……还得再提高点!不能让这群烂人那么容易就混成领民!”汉森恨恨地想道,调转马头,继续他那永无止境的、与“奴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