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宇宙意志结算提示在精神视野中亮起，猩红的数字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讽刺感，砸在刚刚绷紧到极致的河湾神经上：
【宇宙意志·防御结算】：
【入侵源：虚空劣化体（杂兵级）】
【强度评级：微弱（F级）】
【防御方式：火铳齐射（覆盖式）】
【战损：0（无伤）】
【战果：全歼（劣化体x300）】
【军功点奖励：+60】
【评价：高效！经济！但……过于轻松？】
“……”
磐石壁垒的城墙上，哈桑的独眼瞪得溜圆，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他拄着断钢假肢，看着豁口外那片被铅弹风暴犁过、如同烂泥般瘫倒一地的、散发着腥臭粘液的劣化体残骸，嘴角抽搐着，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他身后，死士营的亡命徒们握着淬毒匕首和炸药包，一脸茫然。罗德拎着刚点燃引信的爆破筒，看着远处那堆连城墙根都没摸到的“敌人”，默默把引信掐灭了。
晶石岛的峭壁上，巴博萨的烟斗差点掉进海里！雷恩的砍刀还举在半空，准备劈砍想象中的狰狞海兽，结果只劈到了海风。伊芙琳的星象仪对准了空荡荡的海面，只有几只海鸥在硝烟中盘旋。泻湖浅滩上，预设的滚石檑木纹丝未动，月光石诱饵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个冷笑话。
方尖碑顶。雷蒙缓缓松开紧握苍穹之誓剑柄的手，眉心的银焰剧烈摇曳了一下，随即归于更加深沉的晦暗。他体内强行压制的能量风暴，因这突如其来的“泄力”而一阵翻涌，喉头一甜，又被他死死咽下。李维深灰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结算光幕上那行刺眼的“F级”和“60点”，没有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凝滞的……荒谬感。
“就这？”哈桑的破锣嗓子终于找回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老子毒雾罐都拧开了！滚油都烧沸了！死士营的炸药包引信都点着了！结果……就来了三百头走路都打晃的鼻涕虫？！”他狠狠一脚踹在城墙垛口上，震落一片碎石，“宇宙意志！你玩老子呢？！”
“省钱了！省大钱了！”瓦特在工坊里跳脚，看着那些省下来的爆裂火油罐和蚀骨毒雾，小眼睛放光，但随即又肉疼地想起那些为了备战而超载运行、差点炸膛的蒸汽机，“可老子锅炉白烧了那么多煤！”
张仲佝偻着腰，看着粮仓里刚刚打包好的“三日应急粮包”，又看看结算面板，老脸皱成一团：“这……这军功点……够买多少硫磺和硝石啊……”他心疼那些为了备战而提前消耗的月光果粉和压缩粮。
凯默默收起刚刚配发下去的“生命燃烧”药剂，看着静室内因强行压制能量而脸色惨白、嘴角溢血的雷蒙，眼中满是忧虑。这“轻松”的一战，对雷蒙来说，不啻于一次重击！蓄势待发的力量无处宣泄，反噬自身！
“60点……”李维的声音在死寂的方尖碑核心响起，冰冷无波，“墨衡。”
“在……大人。”墨衡虚弱的声音传来，他刚刚透支精神力刻画完空间干扰符文，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
“符文阵列……转入维护模式。信仰熔炉……功率降至最低。”
“是……”
“哈桑。”
“……吼！”城墙方向传来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清理战场（劣化体残骸）。地雷阵……解除保险（省得误伤自己人）。滚油……降温。死士营……放假半天（别真把炸药包点了）。”
“……遵命！”哈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巴博萨。”
“老子在！”晶石岛传来老船长没好气的回应。
“晶石岛防御工事……停工。宝石勘探队……继续作业。把诱饵月光石……捡回来。”
“……知道了！”巴博萨狠狠嘬了一口烟斗，火星四溅。
命令下达。河湾领地从一种悲壮的、引颈就戮般的战备状态，骤然陷入一种尴尬的、无处着力的松弛。士兵们面面相觑，看着城外那堆毫无威胁的“战利品”，手中的武器都觉得有些烫手。工坊的蒸汽机缓缓降低轰鸣，熔炉的火光黯淡下来。窝棚区的居民探出头，看着解除警戒的信号，脸上不是庆幸，而是茫然。
60点军功！如同一个轻飘飘的玩笑。它买不来修复苍穹之誓的星核淬火金，买不来治愈雷蒙的虚空稳定血清，甚至买不来支撑一次高强度防御战的信仰之力。它像一枚沾着劣化体粘液的铜板，被随手丢在沾满血污的桌面上。
李维的目光扫过精神地图。代表虚空之门和晶石岛的猩红标记已经黯淡消失。但“静默之眼”残留的冰冷注视感，却如同跗骨之蛆，并未散去。那场预想中的、毁天灭地的终焉分流，仿佛只是宇宙意志的一次……漫不经心的“测试”？一次对河湾紧张过度的……嘲弄？
“毕业终考……”李维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看着掌心那枚新铸的铜币，币面方尖碑的浮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
堡垒的阴影依旧沉重。
但这一次，阴影投下的，不是毁灭的巨爪。
而是一根……轻佻的、带着粘液的、名为“戏弄”的手指。
河湾绷紧的弓弦，被一根羽毛拨动了。
而真正的箭……
或许，还悬在更高、更远的……星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