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商会门前就聚满了忧心忡忡的商户。
“李会长,这可如何是好?”老陈头急得直搓手,“听说这位钦差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万一要查起旧账...”
钱掌柜也愁眉不展:“更麻烦的是,听说这位张大人与已故的钱不多有旧。江南的事,怕是要牵连到咱们。”
李二狗从容地整理着衣袖:“诸位不必惊慌。咱们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查账?”
赵四忍不住插嘴:“二狗兄弟,你是不知道!俺打听过了,这个张钦差在别处查案时,可是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
正说着,外头传来鸣锣开道声。一队官兵护着一顶八抬大轿,缓缓停在商会门前。
轿帘掀开,走下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官员。他身着绯色官袍,腰佩玉带,不怒自威。
“府城商会李二狗,接旨——”随行太监拖长了声音。
众人慌忙跪倒。张钦差展开圣旨,声音冰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闻各地商帮结党营私,扰乱市价。特命钦差大臣张正清彻查府城商会等一应商帮,肃清商界积弊。钦此——”
“臣接旨。”李二狗从容叩首。
张钦差收起圣旨,目光如刀:“李会长,本官奉命查案,还请行个方便。”
“大人请。”李二狗侧身相让。
查账的第一天,张钦差就给了个下马威。他带来的账房先生把商会三年的账本翻了个底朝天,连一枚铜板的出入都要追问到底。
“这一笔,”张钦差指着账本,“去年腊月二十三,商会支取白银五百两,用途写着'年节犒劳'。犒劳何人?因何犒劳?”
小翠上前解释:“回大人,这是给商会里贫困商户的年节补贴。每户五两,共一百户,都有签字画押。”
“画押何在?”
“在这里。”小翠取出一本厚厚的名册。
张钦差仔细核对着签名,突然冷笑:“这个王老五,去年十月就已经病故。死人如何领赏?”
众人皆惊。赵四急道:“这不可能!王老五明明...”
“大人明鉴,”李二狗从容接口,“王老五虽已病故,但其妻儿尚在。这笔钱是给遗孀的抚恤。”
张钦差一怔,继续翻查:“那这一笔,今年三月,购买粮食一千石,为何分十次支取?”
孙铁柱闷声道:“因为要分十处采购,避免引起粮价波动。”
“巧言令色!”张钦差拍案而起,“分明是故意拆分款项,规避审查!”
查账持续了三天,张钦差处处刁难,却始终找不到实质性的把柄。
第四天,他改变了策略。
“李会长,”张钦差屏退左右,“明人不说暗话。江南钱不多之死,你可知道内情?”
李二狗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在下与钱二当家只有一面之缘,对其不幸遭遇深感痛心。”
“一面之缘?”张钦差冷笑,“可有人看见,遇刺当晚,你曾在钱不多府外出现。”
这话纯属无中生有,分明是要栽赃陷害。
李二狗正色道:“大人明鉴,那晚在下一直在客栈,有店伙计为证。”
“店伙计?”张钦差阴森森地笑了,“你说的可是迎宾客栈的伙计?可惜啊,他们都葬身火海了。”
又是这一招!与江南如出一辙!
李二狗心中雪亮,这位张钦差,恐怕与江南那伙人是一路的。
“大人,”李二狗突然转变话题,“您可认得此物?”
他从袖中取出沈万山的那块染血玉佩。
张钦差脸色骤变:“这...这是沈会长的玉佩!怎会在你这里?”
“是沈会长托人转交在下的。”李二狗直视张钦差双眼,“沈会长还让在下转告大人一句话。”
“什么话?”
“江北的米,江南的茶,本是同根生。”
张钦差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脸色煞白。
李二狗趁机道:“大人,商界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强行追查,恐怕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张钦差沉默良久,突然长叹一声:“李会长,你...你好自为之。”
说罢竟匆匆离去。
众人都懵了。赵四挠着头:“这就走了?俺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呢!”
小翠若有所悟:“掌柜的,那块玉佩和那句话,莫非有什么玄机?”
李二狗收起玉佩,神色凝重:“我现在才明白,沈会长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朝中有人要对付商界。而张钦差,恐怕也是受人指使。”
果然,第二天就传来消息:张钦差称病,暂停查案。
商会暂时渡过一劫,但李二狗心中的忧虑却更深了。
这天夜里,他独自在书房对着一盘棋局发呆。黑白棋子纠缠厮杀,如同眼下商界的局势。
小翠轻轻推门进来:“掌柜的,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小翠,你来看。”李二狗指着棋局,“我们就像这白子,看似占据优势,实则危机四伏。”
小翠仔细端详棋局,突然指着一处:“这里!黑子要是从这里突入,白子的防线就全破了!”
李二狗眼睛一亮:“说得对!所以我们得提前在这里布防。”
他当即起身:“明日开始,我们要做三件事。”
“第一,将商会的重要账目抄录三份,分处保管。”
“第二,联络各地志同道合的商会,结成同盟。”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们要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小翠不解。
“对。”李二狗目光坚定,“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向朝廷表明心迹。”
三日后,李二狗做出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他主动向巡抚衙门递交了一份《商界整顿建言书》,详细提出了规范商界、杜绝奸商的十条建议。
这份建言书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支持者赞其深明大义,反对者骂其哗众取宠。
更让人意外的是,李二狗还公开表示,愿意将府城商会的经营模式公之于众,供各地商会参考。
这些举动,彻底打乱了某些人的部署。
这日,李二狗接到一封密信。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棋高一着,佩服。但游戏才刚刚开始。”
随信送来的,是一枚黑玉棋子。
李二狗把玩着棋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既然要下棋,那就下到底吧。
他铺开纸笔,开始撰写《商会十年发展规划》。这一次,他要布的局,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大。
而此时的京城,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某个深宅大院内,几个身影正在密谈。
“这个李二狗,留不得了。”
“可是他现在名声太响,动他恐怕...”
“那就让他自己犯错。传令下去,启动'猎犬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