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正王老栓办事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在自家院子里召集了村里十几户说得上话、家境也稍好些的人家,商量集资办村塾的事。
消息一传出,就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池塘,顿时在村里激起了千层浪。
院子里,人头攒动,议论纷纷。当王老栓把李二狗提议合力请先生、并自己愿意带头出三贯钱的事情一说,现场立刻炸开了锅。
“啥?请先生?一年得花多少冤枉钱啊!” “就是!娃子们认得自个儿名字就行了,读那么多书干啥?还能当饭吃?” “三贯钱?二狗子你真是钱多烧得慌!有这钱多买几亩地不好吗?” “咱们庄稼人,祖祖辈辈土里刨食,识不识字有啥要紧?有力气就行!”
反对的声音占了大多数。村民们穷怕了,每一文钱都恨不能掰成两半花,让他们拿出宝贵的现金去办一个看不见摸不着、不知道啥时候能有回报的“村塾”,简直难于登天。甚至有人觉得李二狗是赚了点钱,开始瞎折腾,摆阔气。
李二狗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他安静地听着,等大家的议论声稍歇,才站起身,清了清嗓子。
各位叔伯兄弟,婶子大娘,”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大家说的都在理,钱难挣,日子紧巴,每一文钱都得用在刀刃上。”
他先肯定了大家的难处,让众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然后话锋一转:“可是,大家想想,去年咱们遭灾,官府贴告示、发粮赈灾,那告示上有几个字,咱们村有几个人能看明白?还不是得求着别人念,别人说啥是啥?万一被人糊弄了咋办?”
这话戳中了不少人的痛处,院子里安静了一些。
“再说远点,”李二狗继续道,“咱们种地交粮,那粮册子上的数目,咱们自己能算清吗?出去打个短工,契约上写的啥,工钱怎么算,咱们弄得明白吗?让人坑了都不知道!”
“是,读书不能当饭吃。但读了书,能让你吃得明白,活得明白,少吃亏,少受气!”李二狗语气诚恳,“咱们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难道还想让娃子们接着吃亏吗?”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一些年轻人:“现在外面世道不一样了。镇上、县里招工,认字的和睁眼瞎,工钱都不一样!多认几个字,说不定就能多条活路!”
这时,一个平时比较沉默的中年汉子犹豫着开口:“二狗子……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这钱也太多了……家家都难……”
李二狗立刻接话:“这位大哥说得对!钱是不少。所以我才说,不是让一家出,是大家合力!我李二狗愿意带这个头,出三贯!不是我有钱烧的,是我觉得这事值!为了咱们村的娃,值!”
他顿了顿,看向村正王老栓:“叔,您是一家之主,您说句话。咱们可以定个章程,家境好些的多出点,困难点的少出点,或者用粮食、出劳力抵都行!实在出不起的,娃想来念,咱们也不能拦着,就当是给村里积德了!”
王老栓适时地敲了敲烟袋锅,沉声道:“二狗子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咱们小河村不能总这么穷下去,更不能让娃子们一代代当睁眼瞎!这事,我老王支持!我家出两贯!”
有了村正和李二狗带头,院子里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要是真能办起来……我家小子也到了开蒙的岁数了……我出五百文!” “我……我家出三斗粮食行不?” “我木匠活还行,桌椅板凳我包了!”
虽然响应的人还不算多,出的钱物也有限,但总算开了个好头。
当然,也有顽固反对的。 “说破大天去,也没钱!谁爱出谁出!俺家娃还得割草喂猪呢,没那闲工夫念书!”一个老汉梗着脖子道。
李二狗也不强求,只是平静地说:“人各有志,不强求。但这是关系到咱们村子孙后代的大事,愿意为子孙投一点的,我李二狗记在心里。不愿意的,也不勉强,以后村塾办起来了,娃想来听,大门也开着。”
他这话说得大气,反而让一些犹豫的人更加心动。
会议没有当场定论,但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的几天,办村塾成了村里最热门的话题,家家户户都在议论。
李二狗和王老栓也没闲着,分头行动,挨家挨户地去游说,掰开了揉碎了讲道理,算长远账。
李二狗更是以身作则,不仅率先拿出了白花花的三贯钱,还真的开始动手制作课桌椅。他让赵四去砍了合适的木材,自己则利用空闲时间,叮叮当当地干了起来。他还承诺,以后村塾的灯油、粉笔等耗材,他也可以承担一部分。
实实在在的行动,比任何空话都有说服力。
慢慢地,支持的人越来越多。虽然筹集到的钱距离请一个正经先生还有差距,但已经看到了希望。
小丫每天都眼巴巴地打听消息,看到哥哥为了村塾的事奔波忙碌,眼里充满了崇拜和期待。
李二狗知道,这件事急不得,需要时间和耐心。但他有信心,只要坚持下去,这颗教育的种子,一定能在小河村这块土地上生根发芽。
而他在这个过程中展现出的远见、担当和无私,也赢得了村民们发自内心的尊重。大家开始真正把他当做村里的一份子,一个能扛事、有见识的能人。
这场村塾风波,看似是为了小丫,实则却让李二狗更深地融入了这个集体,奠定了他未来在村里更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