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遇袭的事,像一根毒刺扎在联盟每个商户的心里。货物虽然保住了,但人人都明白,联盟内部出了内奸,而且这个内奸能如此精准地掌握接货的时间和地点,必定是核心成员之一。恐慌和猜疑在暗中蔓延,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力量眼看就要分崩离析。
李二狗身上几处擦伤火辣辣地疼,但更让他心痛的是联盟可能就此瓦解。他强撑着精神,把几位主要的联盟成员请到铺子后院,门窗紧闭。
“诸位,”李二狗声音沙哑,但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张不安的脸,“昨晚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咱们中间,有人把消息卖给了吴记。”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炸了锅。
“谁?哪个黑心肝的干的!”
“查出来扒了他的皮!”
“这还联个屁盟!各回各家算了!”
五味斋的东家钱掌柜相对沉稳,抬手压了压:“都吵什么!自乱阵脚,正中了吴记的奸计!李掌柜既然把大家叫来,想必已有头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二狗身上。李二狗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半截踩碎的烟嘴,质地普通,但边缘有个不显眼的豁口。
“这是昨晚在码头埋伏的地方找到的。”李二狗沉声道,“咱们这些人里,只有城西杂货铺的刘老五,抽的旱烟袋是黄铜烟锅,楠木烟嘴,前阵子他喝醉了摔过一跤,烟嘴磕掉了个小角,跟这个豁口,对得上。”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缩在角落的刘老五身上。刘老五脸色煞白,汗如雨下,嘴唇哆嗦着:“你……你血口喷人!凭……凭个破烟嘴就想赖我?”
李二狗不慌不忙:“刘掌柜,你昨晚戌时三刻,是不是去了吴记后巷的‘醉春风’酒馆?见了吴记的胡管家?他给了你五十两银子,让你盯着联盟的动静,特别是货运的消息。对不对?”
刘老五如同见了鬼,腿一软瘫坐在地:“你……你怎么知道?”
原来,李二狗早就多留了个心眼。他让机灵的小翠假扮成卖花姑娘,在几家可疑的商铺附近蹲守,又让大牛暗中跟踪。刘老五与吴记管家的秘密接触,早已被盯上。昨晚接货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李二狗只告诉了包括刘老五在内的三个人,并分别给了三个不同的假消息去试探。结果,只有刘老五知道的“丑时三刻,三号码头”这个信息,被吴记精准掌握了。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刘老五面对众人的怒斥,磕头如捣蒜,哭喊着是吴记逼他,欠了赌债没办法。
“国有国法,行有行规!”钱掌柜厉声道,“吃里扒外,勾结外人陷害同行,按规矩,该当何罪?”
众人义愤填膺,纷纷要求报官严惩。李二狗却拦住了大家。他扶起瘫软的刘老五,盯着他的眼睛:“刘掌柜,吴记能逼你一次,就能逼你第二次。今天我们可以报官,让你吃牢饭。但念在你是初犯,也是被逼无奈,我给你条活路。”
刘老五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李掌柜!您说!俺什么都听您的!”
“第一,把你收的五十两银子,拿出来充作联盟的公费。第二,把你如何被吴记要挟,如何传递消息,一五一十写下来,画押为证。第三,即刻起,你退出联盟,你的杂货铺,联盟永不往来。”李二狗语气冰冷,“你若答应,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若不服,咱们现在就去见官!”
刘老五哪敢不从,连忙答应,写下供状,按了手印,灰溜溜地走了。
处理完内奸,联盟内部的气氛为之一肃。大家对李二狗的处事方法和手腕既佩服又敬畏。经此一事,联盟的凝聚力反而更强了。
李二狗趁热打铁,与钱掌柜等人商议,决定将松散的“商户联盟”正式定名为“府城西区商贾互助会”,推举李二狗为会长,钱掌柜为副会长,并制定了详细的章程,明确了权利、义务和惩罚措施。互助会的第一个共同目标,就是建立稳定的联合采购渠道,摆脱对吴记的依赖。
在郑老爹女婿沈师爷的暗中牵线下,互助会与一支常跑江南江北的船队搭上了线。由互助会担保,船队愿意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为他们会员集体运输货物,并且保密性极高。
首次联合采购的江南稻米和江北油脂顺利运抵,成本比各家单独采购降低了近两成!分到货物的商户们喜笑颜开,真真切切尝到了抱团取暖的甜头。小河李记的声望在商户中达到了顶点。
吴记那边,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能破坏联盟,反而让对手更加团结和强大。吴掌柜气得砸了心爱的紫砂壶,却一时也无计可施。他知道,再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风险太大,容易引火烧身。
府城西区的商界格局,悄然生变。以往吴记一家独大的局面,开始受到“商贾互助会”的挑战。虽然力量对比依然悬殊,但星星之火,已然点燃。
李二狗站在铺子门口,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并无多少轻松。他知道,扳倒吴记这棵大树,绝非一日之功。商会初立,内部需要磨合,外部强敌环伺,未来的路依然布满荆棘。
但至少,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他转身回到后院,对正在记账的小翠说:“把这次联合采购的账目做得再细些,公开透明,让所有会员都能查到。信任,是商会立足的根本。”
小翠认真地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