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税吏,李二狗的心却并未完全放下。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波试探,刘记绝不会善罢甘休。但日子总要过,工更不能停。他打起精神,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新房的建造上,仿佛只有看着新房一天天拔地而起,才能压下心中的隐忧。
天气渐渐回暖,冻土消融,施工速度加快了许多。在赵四、孙铁柱的全力投入以及村里不时来帮忙的乡亲支持下,新房的主体结构终于完成了!
土坯墙厚实平整,虽然比不上砖墙气派,却自有一种朴实坚固的感觉。房梁架设得稳稳当当,檩条、椽子依次铺好,最后盖上了厚厚的新茅草屋顶。
当最后一捆茅草被牢牢扎紧在屋顶上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封顶大吉!”王老栓不知何时也来了,笑着喊了一句吉祥话。村民们纷纷围过来道喜,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李二狗站在新房前,仰头看着这凝聚了无数心血和希望的新居,眼眶有些发热。从一无所有、寄身破窝棚,到如今拥有属于自己的、宽敞结实的房子,这一步,他走得艰难,却无比踏实。
虽然内部还是毛坯,门窗尚未安装,地面也未平整,但遮风避雨已然无虞。这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彻底告别那个低矮、潮湿、拥挤的窝棚了!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是忙碌的收尾工作。制作安装简陋但结实的木门木窗,用三合土夯实地面,搭建简单的灶台和土炕……
李二狗规划得很仔细。正房三间,中间是堂屋兼厨房,东西两间是卧室。他和小丫住东间,赵四和孙铁柱住西间。周寡妇毕竟是女性,长期挤在一起不方便,李二狗计划等开春后,再在旁边给她搭个小点的耳房。
虽然依旧简陋,但比起窝棚,已是天壤之别。每个人都充满了期待,干起活来格外卖力。
然而,就在新房即将彻底完工,准备择日搬迁的时候,一个不好的消息从镇上传来。
赵四这天从镇上卖点心回来,脸色阴沉,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跑船的钱管事悄悄告诉他,刘记杂粮铺的人最近和县衙工房、户房的一些胥吏走得特别近,好像又在酝酿什么新动作。而且,镇上开始有流言,说小河村有人私自扩建作坊、占用官道用地什么的……
李二狗的心猛地一沉。工房?占用官道?这罪名可比偷税漏税更狠!如果被坐实,不仅新房保不住,恐怕还得吃官司!
他立刻意识到,刘记这是看查税没占到便宜,又换了更毒辣的手段!而且很可能就是冲着他这新房子来的!毕竟新房的位置靠近村路,如果想强行说占用了官道,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掰扯。
“阴魂不散!”赵四气得一拳砸在墙上。
喜悦的气氛瞬间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压力。新房近在眼前,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李二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新房地基处,仔细回想和确认。这块地是村里公认的无主荒地,离最近的官道也还有一段距离,根本谈不上占用。但对方如果非要歪曲事实,勾结胥吏来丈量,总能找到刁难的理由。
“不能再被动挨打了。”李二狗眼神锐利起来,“必须主动出击,把隐患掐灭在萌芽里。”
他再次去找了村正王老栓,将情况和担忧说了。
王老栓听完,也是眉头紧锁:“刘记这是铁了心要跟你过不去啊!工房要是来人,可比户房的差役难缠多了!”
“叔,这块地的归属,村里可能出具个文书证明?”李二狗问道,“或者,咱们能不能抢先一步,去县衙报备一下咱们盖房的事,把事情坐实?”
王老栓沉吟片刻,道:“文书我可以想办法找几个老家伙联名出具一个。但去县衙报备……手续繁琐,而且得打点……关键是,咱们这穷乡僻壤,以前盖房都没人报备过,突然去报备,反而显得心虚。”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看,关键还是得让你表叔那边使使劲,至少透个底,看看工房那边到底是谁在搞鬼,想怎么搞。”
李二狗点点头,表叔李茂才虽然油滑,但这种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一点通风报信的作用。他又得准备一份“厚礼”了。
从王老栓家出来,李二狗看着即将完工的新房,心情复杂。
喜的是,梦想中的家就在眼前。 忧的是,暗处的冷箭不知何时就会射来。
这种喜忧参半的感觉,让他倍感煎熬。但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越要沉住气。
他回到院子,对忧心忡忡的赵四和孙铁柱道:“房子照常收拾,准备搬家!天塌不下来!他们想来查,就来查!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的镇定感染了其他人。大家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忙碌。
新房落成,本是天大的喜事。然而,潜在的危机却像一片乌云,笼罩在喜悦之上。
李二狗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挑战。
为了这个家,他绝不能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