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内,药香尚未完全散去,孙长老那灼热而充满期待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许木身上。内门弟子,丹堂核心待遇,资源倾斜……这任何一个条件,对于寻常修士,尤其是万象峰那样破落主峰的记名弟子而言,都堪称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许木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也确实加快了几分。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孙长老看中的,是他培育变异灵药的能力和炼丹天赋,而这两者,都根植于他不能暴露的混沌之气。去了百草峰,在一位痴迷丹道的化神后期长老眼皮子底下,人多眼杂,想要继续隐藏秘密,难度无疑会呈几何倍数增加。
万象峰虽然破败,人丁稀少,云矶师尊更是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那里才是他能安心修炼混沌功法、慢慢积蓄力量的理想之地。
心念电转间,许木已然有了决断。他脸上适当地露出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惶恐和遗憾的复杂神色,对着孙长老深深一揖:
“孙长老厚爱,弟子感激不尽!能入丹堂,得长老亲自指点,实乃弟子梦寐以求之幸事。”
孙长老闻言,脸上笑容更盛,以为许木已经心动。
然而,许木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而带着些许无奈:“只是……弟子蒙云矶师尊不弃,收入门下,虽仅为记名,却亦有传道授业之恩。入门不过月余,便改投他峰,于情于理,皆为不忠不义之举,恐惹人非议,玷污长老与丹堂清誉。弟子……实难从命。”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拒绝的理由归结于“忠义”与“名声”,既全了云矶真人的面子,也给了孙长老台阶下,显得自己并非不识抬举,而是恪守门规道义。
孙长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便消散了。他活了几百年,人老成精,岂会听不出许木话语中的推脱之意?只是许木的理由冠冕堂皇,让他无法强行逼迫。毕竟,挖其他主峰墙角,尤其是刚入门的弟子,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他仔细打量着许木,见对方眼神清澈,态度恭敬,不似作伪,心中那点不快也淡了些,反而对许木更添了几分欣赏。此子不仅天赋异禀,难得的是心性沉稳,知进退,懂分寸,不因巨大诱惑而轻易背弃师门(哪怕只是个记名师傅),这份心性,在年轻弟子中实属罕见。
“嗯……”孙长老抚着胡须,沉吟片刻,语气缓和了许多,“你言之有理,倒是老夫爱才心切,有些唐突了。云矶那个老家伙,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他虽放弃了直接将许木挖过来的想法,但惜才之心未减。“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强求。不过,木虚,你这份培育灵药和炼丹的天赋,若是埋没了,实在可惜。”
孙长老目光闪动,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你看这样如何?你依旧留在万象峰,做云矶的记名弟子。但同时,老夫特聘你为我丹堂的‘客座炼丹师’,无需你常驻丹堂,只需定期提供一定数量的、由你培育的那种变异青玉参炼制的‘凝元丹’,或者其他你能培育的变异灵药。丹堂会按照高于市价的价格,用贡献点或灵元石与你结算。此外,丹堂的某些典籍、低阶丹方,也可对你开放借阅。你若在丹道上遇到疑难,亦可随时来寻老夫探讨。”
这个条件,可谓优厚至极。既保留了许木在万象峰的自由,又给了他一个稳定且高回报的资源来源,还提供了丹道学习和交流的平台。
许木心中一动,这确实是最适合他目前状况的安排。他不再犹豫,恭敬行礼:“多谢孙长老成全!弟子定当尽力,不负长老期望!”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孙长老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取出一枚刻画着药鼎图案的赤色令牌递给许木,“这是丹堂客座炼丹师的凭证,凭此令牌,你可自由出入丹堂大部分区域,查阅指定典籍。具体供应丹药的数量和价格,稍后自有执事与你详谈。”
“是。”许木双手接过令牌,入手温润,显然不是凡品。
“好了,你去吧。好好打理你那药园,老夫很期待你下次能带来什么惊喜。”孙长老挥了挥手,心情颇为愉悦。虽然没能将人挖来,但能建立一个稳定的、高品质的丹药来源渠道,对他执掌的丹堂而言,也是大功一件。
许木再次行礼告退,离开了丹房。走出百草峰范围,他才轻轻舒了口气。与这些老狐狸打交道,必须时刻小心,如履薄冰。不过,结果总归是好的。有了丹堂客座炼丹师这层身份和稳定的收入,他后续的修炼资源,算是有了初步的保障。
他并未直接返回万象峰,而是先去了一趟任务殿,交接了照料青玉参药圃的一年期任务。因为他提前且超额完成了任务(药园状况极佳),任务殿执事在核实后,不仅给予了他全额贡献点和灵元石,还额外奖励了一百贡献点,以示鼓励。
随后,他又去了一趟宗门的“易物坊”,用刚刚到手的大部分灵元石,购买了一批常用的低阶灵药种子,以及一些布置更高级别阵法所需的材料。他打算将万象峰那座废弃药园真正利用起来,同时也需要加强自己石屋的防护。
当他回到万象峰时,已是黄昏。
刚踏上峰顶,就看到云矶真人负手立于那间最大的石屋前,似乎正在等他。
“师尊。”许木上前行礼。
云矶真人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孙老头找你了?”
许木心中微凛,果然,宗门内没什么能完全瞒过这位师尊。他老实回答:“是。孙长老看了弟子培育的青玉参和炼制的丹药,想招揽弟子去百草峰丹堂。”
“你拒绝了?”云矶真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弟子已拜入师尊门下,不敢背弃。”许木恭敬道。
云矶真人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孙老头在丹道上,确有独到之处。他给出的条件,对你而言,算是不错的机缘。你为何拒绝?”
许木抬起头,目光坦然:“万象峰虽简朴,却能让弟子静心。师尊给予弟子自行摸索的道途,正合弟子心意。丹堂虽好,却非弟子所求之道。”
他这话半真半假。静心摸索是真,但根本原因还是为了隐藏秘密。
云矶真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要看到他心里去。许木坦然与之对视,眼神清澈。
几息之后,云矶真人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微微颔首:“道心坚定,不为外物所动,很好。孙老头那边,你自行维系即可,无需顾虑为师。万象峰,海纳百川,不介意弟子有他脉机缘。”
“多谢师尊。”许木心中一定。云矶真人的态度,无疑给了他最大的自由。
“你既选择了万象峰,选择了自行摸索,那便要承受相应的寂寞与艰难。”云矶真人语气恢复平淡,“峰内资源,你能争取到多少,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修行上有何不解,可来问我,但能领悟多少,亦在你自身。”
“弟子明白。”
“去吧。”云矶真人不再多言,转身回了石屋。
许木看着师尊消失的背影,心中感慨。这位师尊,看似冷漠放任,实则洞若观火,并且给了他最大的信任与空间。这份知遇之恩,他记下了。
回到自己的石屋,启动小五行匿踪阵。许木开始清点此次收获。
身份令牌上,多了四百贡献点。灵元石还剩下一些。最重要的是,获得了丹堂客座炼丹师的身份。这意味着,他以后可以通过“合理”的方式,将自己用混沌之气培育的灵药和炼制的丹药,转化为稳定的资源,而不会引起过大怀疑。毕竟,一个被丹堂长老看中的“灵植、炼丹天才”,有些特殊产出,是说得过去的。
他将购买的灵药种子小心收好,这些将是他在万象峰药园试验的下一批对象。随后,他开始着手升级石屋的防护阵法。
之前的小五行匿踪阵只是三阶,对付金丹修士尚可,在化神修士面前形同虚设。他这次购买的材料,足以布置一座简化版的“四象幻灭阵”,这是他在下界一处古修洞府中获得的残阵,经过他多年的推演和完善,虽然比不上原版,但也达到了四阶水准,足以抵挡化神初期修士的强攻,并能有效隔绝炼虚期以下修士的神识探查。
花费了整整一夜时间,许木才将这座简化版四象幻灭阵布置完成。当最后一道阵纹亮起,四道虚幻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光影在石屋四周一闪而逝,随即隐没,一股无形的力场将石屋牢牢护住,内外气息彻底隔绝。
许木感受着阵法传来的稳固波动,心中稍安。有了这层防护,他才能更放心地在屋内修炼和研究。
接下来的日子,许木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充实。
每日白天,他大部分时间待在百草峰的那片青玉参药园。如今地脉已通,他只需进行常规照料,偶尔在无人时,催动那缕混沌道韵,并极其微量地补充一丝混沌之气,维持青玉参的良性变异和高速生长。他严格控制着变异的程度,使其保持在一个惊人但尚可接受的范围内,避免再引来像孙长老那样的人物。
其余时间,他则泡在百草峰丹堂的藏书阁。凭借客座炼丹师令牌,他可以查阅大量丹道典籍和低阶丹方。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灵界的丹道知识,与自己下界的传承相互印证,丹道造诣在飞速提升。他不仅研究凝元丹,也开始尝试炼制其他几种常用的二阶、三阶丹药,成功率和高品质成丹率都高得吓人,让负责与他交接的丹堂执事都麻木了,只当是孙长老不知从哪找来的怪胎。
而到了夜晚,他则回到万象峰,在自己的石屋内,借助混沌石碎片和峰内混杂的灵气,潜心修炼《混沌始源经》,巩固化神初期修为,并开始尝试冲击《九转混沌体》的第一转。
《九转混沌体》的修炼,远比功法修炼更加艰难痛苦。第一转,需引混沌之气淬炼肉身,重塑筋骨皮膜,其过程如同将身体一次次打碎再重组,非大毅力者不可为。
许木盘坐于石床上,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混沌之气,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自己体内的经脉、骨骼、脏腑上游走、冲刷。
“嗤嗤……”
细微的、仿佛血肉被灼烧腐蚀的声音在体内响起,带来钻心的剧痛。他强韧的肉身在这混沌之气面前,显得如此脆弱,经脉出现细微的裂痕,骨骼表面出现磨损,脏腑微微震颤。
但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运转《九转混沌体》的法门,同时催动混沌元婴,释放出精纯的生机之力,滋养修复着受损的部位。
破坏与修复,在 simultaneously进行。每一次循环,都带来极致的痛苦,但也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正在发生着某种本质的蜕变,变得更加坚韧,更能容纳和承载混沌之力。
除了修炼,他也开始着手打理万象峰后山那片废弃药园。
他花费了几天时间,清理杂草,修复栅栏,疏松板结的土壤。然后,他将购买来的低阶灵药种子,分区域播种下去。这些种子种类繁杂,有炼制辟谷丹所需的“黄精”,有疗伤用的“止血草”,有恢复灵力用的“回灵花”等等。
播种完毕后,他如法炮制,在夜深人静时,来到药园,盘坐中央,引动一缕混沌之气,融入土地之中。
与百草峰那片药园不同,这里的土地本就贫瘠,地脉更是细小杂乱。混沌之气融入后,效果更为明显。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肥沃黝黑,那些刚刚播下的种子,在混沌之气的滋养下,竟纷纷破土而出,发出嫩绿的芽苗,并且以远超常理的速度开始生长!
许木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药园的土壤,正在被混沌之气缓慢地改造着,虽然灵气浓度提升不大,但其“本质”似乎在提升,变得更加适合万物生长,或者说,更适合承载混沌道韵。
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若是长期以混沌之气滋养,这片药园,是否会逐渐演变成一片独特的“混沌灵田”?
这个发现让他振奋不已。若真能成功,这万象峰,对他而言,就不再是荒芜之地,而是一座巨大的宝藏!
时间就在这般忙碌而平静的修炼中悄然流逝。转眼间,许木加入青岚宗已近半年。
这半年里,他通过向丹堂稳定供应高品质的凝元丹和其他几种丹药,积累了相当可观的贡献点和灵元石。他用这些资源,不仅购买了大量修炼所需的丹药(主要是用来掩饰他修炼速度,实际效果远不如混沌石和自身修炼),还兑换了一些炼器材料,开始为日后炼制本命法宝做准备。
他在百草峰丹堂也渐渐有了些名气,“木虚”这个名字,在低阶弟子和丹堂执事中,不再陌生。都知道万象峰有个记名弟子,不善争斗,却精通灵植和炼丹,深受孙长老看重。
这一日,许木刚从百草峰返回万象峰,正准备继续修炼《九转混沌体》,身份令牌却突然传来一阵波动。
他取出令牌,神识探入,一道信息浮现出来。
“宗门通告:十年一度‘七峰小比’将于三月后举行。化神期以下弟子皆可报名参与。本次小比,意在检验弟子修为,切磋技艺,前百名者可获丰厚贡献点奖励,前十名更可获得进入‘云雾秘境’修炼一月的资格。报名地点:各峰执事处或主峰演武堂。截止日期:两月后。”
“七峰小比?云雾秘境?”许木心中一动。
他通过这半年对宗门的了解,知道这“七峰小比”是青岚宗内部一项重要的弟子比试,虽不如百年一度的宗门大比隆重,但也备受关注。而“云雾秘境”,他更是早有耳闻,那是青岚宗掌控的一处独立小世界,其内灵气浓郁远超外界,更生长着许多外界罕见的灵草灵药,是宗门弟子向往的修炼宝地。
“进入秘境修炼一月……”许木眼神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