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顶端的钟乳石在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簌簌发抖,一滴冰冷的石乳恰好落在张吒的眼角。
他抹去混着血污的水渍时,正看见汤惠萍的冰蓝色身影如箭矢般射向敌群深处——
少女的左臂已经无力垂下,染血的衣袖在疾行中扬起,像一面残破的旗帜。
“左翼第七个石柱后!”汤惠萍的声音劈碎战场的嘈杂,冰锥在她指尖炸开,为冲锋的身影劈开一条血路。
张吒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只见那根布满斧痕的玄武岩柱后,立着个穿黑纹斗篷的身影,斗篷下摆绣着银线勾勒的骷髅,正随着手势轻晃,每一次抬手,骨甲卫的冲锋就会变换阵型,如同提线木偶。
“是‘骨师’!”将军的震荡刀劈开迎面而来的长戟,机械义肢的线路在刚才的碰撞中彻底烧断,露出里面滋滋作响的电线,
“暗黑议会的随军祭司,能操控战死士兵的骸骨作战!”
他的断口处涌出的血沫溅在铠甲上,凝成暗红的痂,“当年边境战役,我们一个营的弟兄都折在这鬼东西手里!”
张吒的蓝光长剑突然转向,剑穗上的铃铛在急风中发出颤音。
他看见汤惠萍的冰墙正在消融——骨师袖口甩出的黑色粉末落在冰面上,竟让玄冰谷的千年寒冰泛起了泡沫,像是被强酸腐蚀。
少女的身影已经冲到石柱前三十步,却被三名持盾骨甲卫组成的铁墙挡住,冰锥撞在盾牌上的脆响里,混着她压抑的痛哼。
“万兽老鬼!借你的影鼠用用!”
张吒突然扬声高喊,长剑反握,借着骨甲卫长戟刺来的力道旋身,脚踵重重磕在对方膝盖的关节缝。
那名骨甲卫轰然跪地的瞬间,他已经踩着对方的肩甲跃起,蓝光长剑在半空划出圆弧,斩断两名偷袭者的咽喉。
万兽老人的哨音尖锐如裂帛。正在啃食骨甲残片的影鼠群突然转向,银色的洪流顺着岩壁缝隙窜出,如同倾泻的水银。
它们避开骨甲卫的锋芒,专咬持盾者的脚踝,尖牙上的蚀甲毒液让合金盾牌都泛起了绿锈。
“就是现在!”张吒的灵力顺着剑刃灌注入地,冰蓝色的光纹在石板下蔓延,突然在持盾骨甲卫脚下炸开。
冰层顺着盾牌的缝隙向上攀爬,冻结了他们的腕关节,也冻住了那面挡住汤惠萍的铁墙。
少女的身影如穿冰破雪的箭,终于冲到了石柱前。
她没有攻击骨师,反而将冰锥狠狠刺入石柱根部——
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凹槽,嵌着块鸽卵大的虚空矿石,正是骨师操控骸骨的能量源。
冰蓝色的灵力顺着矿石蔓延,发出细微的爆裂声,骨师的手势猛地一滞,正在冲锋的骨甲卫瞬间像断了线的木偶,动作变得迟缓而僵硬。
“找死!”骨师终于转过身,兜帽下露出张被鳞片覆盖的脸,鼻梁处有道贯穿的疤痕,显然是被利器劈过。
他的右手握着根白骨权杖,杖头镶嵌的骷髅眼眶里,跳动着与石柱凹槽同源的幽光。权杖点地的瞬间,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数只骨爪破土而出,抓向汤惠萍的脚踝。
张吒的蓝光长剑及时赶到,斩断骨爪的刹那,他看见少女的裙摆已经被骨爪撕裂,小腿上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汤惠萍却像毫无所觉,冰锥再次刺向虚空矿石,这一次,冰蓝色的灵力中混入了丝缕血丝——她在用玄冰谷禁术“燃灵”,以自身灵脉为代价,强行冻结能量源。
“拦住他!”将军的震荡刀拖着火花撞向骨师,断臂处的血溅在对方的斗篷上,竟让那黑纹发出了滋滋的灼烧声。
他这才发现,骨师的斗篷是用某种妖兽的皮缝制的,最怕生者的热血。
骨师的权杖横扫,带起的劲风掀飞了将军的头盔。但他显然更在意石柱后的虚空矿石——
那里的蓝光正在冰锥下变得黯淡,周围骨甲卫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甚至有几个开始原地打转,像是失去信号的机械。
“一群蝼蚁!”骨师的鳞片突然竖起,权杖顶端的骷髅头张开嘴,喷出团黑雾。
雾气落地的瞬间,化作数十只骨鸦,尖喙闪着金属的寒光,直扑汤惠萍的面门。
神秘人的身影突然从阴影中滑出,比黑雾更迅捷。
他手中的短刃没有攻击骨鸦,而是贴着地面划出诡异的弧线,斩断了骨师藏在斗篷下的左脚——那只脚不知何时已被改造成了白骨假肢,关节处还缠着未褪尽的血肉。
骨师的惨叫让黑雾瞬间溃散。他踉跄着后退,撞在石柱上的刹那,汤惠萍的冰锥终于彻底刺穿了虚空矿石。
蓝光熄灭的瞬间,整个通道的骨甲卫都僵在原地,铠甲下的骸骨发出咔哒咔哒的碎裂声,像是被无形的手捏成了粉末。
“抓住他!”张吒的长剑抵住骨师的咽喉时,才发现这家伙的后颈有个菱形的烙印,与议会地牢里那些实验体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夜枭的情报——暗黑议会的骨师都是用活人改造的,他们的脊椎里被植入了虚空矿石,才能操控骸骨。
汤惠萍的冰锥已经抵在那枚烙印上:“说!你们的真正目标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抢铅盒里的证据?”
少女的声音因失血而发颤,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冰蓝色的灵力顺着烙印渗入,让骨师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骨师的鳞片在剧痛中脱落,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肤:“你们……你们以为那是证据?哈哈哈……”他的笑声突然变成咳血,“那是……是议会布下的陷阱……铅盒里的芯片能定位所有正义之士的坐标……”
张吒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灵幻商会会长鬼手临死前的眼神,想起那些看似疏漏的检查关卡,想起骨甲卫明明能绕后却非要正面强攻——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抢证据,而是为了确认铅盒的位置,为了让芯片里的定位装置顺利启动!
“将军!毁掉铅盒!”张吒的声音劈得像碎冰。
将军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他扑向悬浮车的瞬间,突然有个骨甲卫从残骸堆里爬了出来,半截断戟直刺他的后心——
那是个本该在刚才的爆炸中粉身碎骨的家伙,此刻却像提线木偶般动着,眼眶里跳动着微弱的红光。
“小心!”神秘人扑过去的瞬间,断戟已经刺穿了将军的肩胛。但他的短刃也同时割断了骨甲卫的脖颈,黑色的血液喷在将军的铠甲上,竟让那红光彻底熄灭。
将军闷哼着打开悬浮车的车门,抓起铅盒的刹那,突然愣住了——
铅盒的锁扣不知何时被人动了手脚,里面的芯片已经不见,只剩下个掏空的夹层,垫着块绣着“玄冰”二字的丝帕。
“是……是老郑叔!”汤惠萍突然捂住嘴。她想起老人最后靠在车门上的样子,想起他冻在车门上的手指姿势,分明是在调整锁扣!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老人是力竭而亡,却没发现他悄悄换走了芯片!
骨师突然发出疯狂的大笑:“晚了!定位信号已经发出!‘骨龙’马上就到!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通道深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不是兽吼,而是某种巨大骨骼摩擦的声响,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震颤。
张吒冲到通道口,看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个蜿蜒的黑影正在蠕动——那是条用无数骸骨拼接而成的巨龙,脊椎骨是粗大的合金管,肋骨间缠绕着发光的线缆,每移动一步,大地都会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是议会的终极武器‘骨龙列车’!”将军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的父亲当年就是为了炸毁这辆列车,与整个爆破小队一起葬身火海,“它的主炮能轰穿能源核心的防护罩!”
影鼠群突然躁动起来,纷纷窜向岩壁的缝隙。万兽老人的脸色凝重如铁:“它们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列车上装着‘万兽魂炉’,是用无数妖兽的骸骨熔铸成的!”
张吒的目光扫过战场。幸存的正义之士不足十人,个个带伤;
汤惠萍的灵力已经耗尽,正靠在石柱上喘息;
将军的肩胛还在流血,机械义肢彻底报废;
神秘人的短刃上沾着黑色的血,显然也受了伤。
而远处的骨龙列车已经越来越近,骸骨摩擦的声响里,甚至能听到车厢里传来的哀鸣——那是被囚禁的妖兽在哭泣。
“把所有炸药都搬到石柱后!”
张吒突然开口,长剑指向骨师的烙印,“汤惠萍,用你的灵力冻结他的脊椎,让他没法操控骨龙!将军,你带两个人去加固防御工事,把剩下的冰锥都嵌进岩壁!”
他的目光落在神秘人身上:“你知道老郑叔可能去了哪里。”
神秘人点头,短刃在指间转了个圈:“他儿子当年是‘星火小队’的通讯兵,藏芯片的地方,多半和通讯有关。”
他的身影没入阴影前,留下个坐标——那是通道尽头废弃的信号塔,“我去追他,你们尽量拖延时间。”
汤惠萍的冰锥已经刺入骨师的脊椎。
少女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燃灵术的反噬正在抽干她的生命力,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冰蓝色的灵力顺着骨师的脊椎蔓延,冻结了每一寸植入的虚空矿石。
骨师的惨叫声越来越弱,远处的骨龙列车也开始左右摇晃,像是喝醉了酒。
将军带领着两名正义之士,将仅剩的炸药捆在石柱上。他的断臂用布条草草包扎,每抬一次手,都会疼得龇牙咧嘴,但他的动作却稳如磐石。
当最后一根引线接好时,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铁皮酒壶,给每个人倒了口烈酒:“我爹常说,打仗就像喝酒,越是烈的酒,越能暖身子。”
张吒的蓝光长剑插在通道中央,剑身上的“守”字与汤惠萍的冰蓝色灵力产生共鸣,在地面形成道淡金色的光纹。
他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骨龙列车,突然想起老郑叔撒在地上的麦种——那些落在血污里的种子,不知能否等到发芽的那天。
骨师的哀嚎突然变成诡异的嘶笑:“没用的……骨龙的核心是‘不死骨’,就算没有我操控,也能自动锁定信号源……你们的同伴带着芯片,就是最好的靶子……”
张吒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向神秘人消失的方向,那里只有空荡荡的通道,连风都带着不祥的寒意。难道老郑叔……
“快看!”汤惠萍突然指向信号塔的方向。
众人抬头,只见那座锈迹斑斑的铁架顶端,突然亮起了一盏灯——不是能量灯,而是盏用油布罩着的马灯,灯芯跳动的光芒在晨雾中忽明忽暗,像颗倔强的星。
“是‘星火信号’!”将军突然激动起来,酒壶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是星火小队的紧急通讯信号!三短一长,代表……代表芯片已安全送出!”
骨师的嘶笑戛然而止,鳞片下的皮肤瞬间变得灰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盏灯,像是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不可能……星火小队早在十年前就全军覆没了……”
张吒突然明白了。老郑叔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那些被议会认定“失踪”的星火小队成员,那些在黑暗中默默守护的正义之士,他们一直都在,像散落在星际间的星,平时看不见,却在最黑暗的时刻,用自己的光彼此呼应。
骨龙列车的咆哮突然变得狂躁。失去目标的它开始盲目冲撞,巨大的骸骨撞在岩壁上,溅起漫天碎石。张吒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点燃引线!”他的长剑指向骨龙列车,蓝光与汤惠萍的冰蓝色灵力交织成网,“所有人退到第二道防线!”
将军拉动引线的瞬间,马灯的光芒突然变得明亮。
信号塔顶端的人影挥了挥手,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致意。张吒看清了那人的轮廓——
是神秘人,他的身边站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虽然看不清脸,但那半截空荡荡的袖管,却让张吒想起了老郑叔。
剧烈的爆炸声吞没了整个通道。石柱倒塌的轰鸣中,张吒仿佛听见了麦种破土的声音,听见了星火小队的军号,听见了无数牺牲者未曾说出口的誓言。
骨龙列车的残骸在火光中扭曲,像条被斩断的巨蟒,而信号塔顶端的马灯,始终亮着,如同永不熄灭的信念。
当烟尘散去,晨曦终于穿透了通道的尽头。
张吒扶着汤惠萍走出废墟时,看见信号塔的灯光已经熄灭,但远处的天际线上,正有无数光点在汇聚——
那是接收到星火信号的反抗军,他们的舰队冲破云层,带着希望与怒火,朝着能源核心的方向驶来。
汤惠萍的头发虽然白了,但眼神却恢复了神采。她指着远处的光点,轻声说:“你看,像不像玄冰谷的星星?”
张吒点头,握紧了手中的蓝光长剑。剑身上的“守”字在晨光中闪烁,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他知道,老郑叔和神秘人一定把芯片送出去了,那些用生命守护的证据,终将像此刻的晨曦,照亮星际联盟的每一个角落。
骨师的尸体在废墟中渐渐冰冷,脊椎里的虚空矿石彻底失去了光芒。
远处的反抗军舰队已经越来越近,引擎的轰鸣像是为牺牲者奏响的安魂曲。
张吒看着身边的同伴,看着那些带伤却挺直的脊梁,突然觉得这场战斗从未结束,也从未开始——它只是无数坚守者用生命书写的故事里,又一个崭新的篇章。
转机已经出现,但真正的决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能源核心的方向传来了更剧烈的爆炸声,那是将军的老部队在响应星火信号,也是反抗军总攻的号角。
张吒深吸一口气,扶着汤惠萍,朝着光芒最盛的地方走去。蓝光长剑在他手中轻轻震动,像是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