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岩壁上的血痕已经凝固成暗褐色,像一条条干涸的河。
张吒的长剑插在石缝里,剑柄还在微微颤动——
刚才那记横扫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灵力,三名骨甲卫的头颅滚落在地时,黑色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带着虚空矿石特有的腥甜。
“还有三十五人。”
汤惠萍的声音从防线后方传来,她的冰蓝色灵力在掌心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
左臂的伤口已经用布条勒紧,但血还是顺着指尖滴在冰刺上,冻结成细小的血珠,“悬浮车的能量只剩17%,防磁层被骨甲卫的长戟划开了道口子。”
张吒回头,看见老郑叔正用身体顶住悬浮车的车门。
老人的后背插着半截断戟,黑色的毒液已经蔓延到他的脖颈,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铅盒就放在驾驶座下,外面的防磁层确实裂开了道缝,露出里面闪烁的蓝光,像个不安分的心脏。
“林宇的剑。”张吒突然对汤惠萍喊道。
少女立刻会意,冰锥精准地射向插在石缝里的蓝光长剑。
剑穗上的铃铛在震动中发出脆响,吸引了正在攀爬岩壁的骨甲卫注意。
那些家伙像壁虎般贴着山壁移动,长戟的阴影在火把的映照下投在地上,像一群张开翅膀的蝙蝠。
蓝光长剑突然从石缝中弹出,被张吒稳稳接住。
剑身上的“守”字在接触到他灵力的瞬间亮起,与他胸口的同命符产生共鸣,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
这是林宇用最后的灵力留下的共鸣术,能在危急时刻为持有者补充能量。
“左翼!”将军的怒吼声炸响在通道里。他的机械义肢已经彻底报废,露出里面的线路,但他依旧用断臂夹着震荡刀,硬生生劈开了两名骨甲卫的铠甲。
黑色的血液喷在他的脸上,与他自己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他们想挖通岩壁绕后!”
神秘老者的断拐杖突然插入地面,金色的符文在岩石下炸开。
正在挖掘的骨甲卫发出惨叫,被从地底钻出的藤蔓缠住,藤蔓上的尖刺刺入他们的铠甲缝隙,流出的汁液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孔洞。
“撑不过五分钟!”老者的额头渗出冷汗,断拐杖上的红宝石已经黯淡无光,“他们的骨甲能吸收法术能量!”
张吒突然想起林宇说过的话:“骨甲营的铠甲是用战死士兵的骸骨做的,每片甲片里都封着个残魂,最怕的是……”
少年当时咳着血,没说完的话此刻在张吒脑中炸开——是同命符!那些与死者有过羁绊的信物,能唤醒骨甲里的残魂,让铠甲失去防御能力。
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脖子上的铜坠——
那是父亲留下的军牌,背面刻着炊事班的编号。当年边境战役后,这个牌子是从能量束灼烧的焦土里找到的,上面还留着个焦黑的手印。
“汤惠萍!冰锥瞄准他们的护心镜!”张吒的军牌在火把下闪烁,他能感觉到里面沉睡的残魂正在苏醒,像沉在水底的石子被猛地搅动,“将军,用你的狗牌!”
将军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他从怀里掏出磨得发亮的军牌,那是他刚入伍时发的,背面刻着李将军的签名。
当军牌的光芒与张吒的铜坠相呼应时,正在冲锋的骨甲卫突然发出刺耳的嘶鸣——
他们护心镜里镶嵌的虚空矿石开始发烫,甲片下的残魂在军牌的刺激下疯狂挣扎,铠甲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脸。
“就是现在!”张吒的蓝光长剑横扫而出,剑身上的“守”字与军牌的光芒交织,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光弧。
接触到光弧的骨甲卫像被点燃的稻草人,铠甲下的残魂破甲而出,带着凄厉的哭嚎冲向远方,留下的躯体则在瞬间化为飞灰。
汤惠萍的冰锥紧随其后,精准地刺入失去铠甲保护的骨甲卫咽喉。
少女的灵力已经透支,每发出一枚冰锥都要咳出一口血,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冰蓝色的光芒在她眼底跳动,像极了玄冰谷永不熄灭的冰泉。
老郑叔突然松开了顶住车门的手。他看着那些被唤醒的残魂,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
其中一个穿着炊事兵制服的残魂,腰间挂着的铁锅与他儿子的一模一样。老人笑了,笑着笑着就咳出了血,身体软软地倒在车门上,最后看了一眼驾驶座下的铅盒,仿佛看到了希望。
“守住!”张吒的声音带着哽咽。他冲过去接替老郑叔顶住车门,却发现老人的手已经与车门冻在了一起——是汤惠萍悄悄用灵力做的,她想让这个坚守到最后的老人,以站立的姿态留在战场上。
骨甲卫的攻势明显减弱了。失去铠甲保护的他们在军牌的光芒下不堪一击,但依旧有不怕死的家伙冲上来,用身体撞击防线。
张吒的蓝光长剑已经卷刃,剑身上的“守”字却越来越亮,仿佛在嘲笑这些被虚空矿石腐蚀了灵魂的可怜虫。
“看天上!”汤惠萍突然指向通道顶端。众人抬头,只见一群黑影从山壁的裂缝中钻出,翅膀扇动的声音像暴雨前的风声——是万兽老人的影鼠群,它们的尖牙上沾着绿色的毒液,眼睛里闪烁着复仇的红光。
“老东西没骗人!”将军大笑起来,震得伤口都在发痛。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万兽谷的大部队到了,那些被暗黑议会逼得无家可归的妖兽,终于带着怒火杀回来了。
影鼠群像银色的潮水般涌入通道,瞬间淹没了剩余的骨甲卫。
它们的尖牙能轻易咬穿骨甲,毒液则专门克制虚空矿石的能量。骨甲卫的惨叫声被影鼠的吱吱声覆盖,很快就变成了一地碎骨和绿色的毒液。
当最后一只影鼠叼着骨甲卫的眼球退开时,通道里突然陷入死寂。
只有火把噼啪作响的声音,还有悬浮车防磁层裂缝里透出的蓝光,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张吒松开顶住车门的手,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压出了血印。
他弯腰抱起老郑叔,老人的身体已经冰冷,但嘴角还带着笑,手里紧紧攥着半袋麦种,种子从指缝里漏出来,落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汤惠萍正在检查铅盒。她的手指颤抖着拂过防磁层的裂缝,灵力探入后松了口气:“证据没事,加密芯片还在运转。”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如释重负的喜悦,“我们……我们守住了。”
将军靠在岩壁上,用仅剩的手臂擦去脸上的血污。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影鼠群拖走的碎骨,突然想起李将军常说的话:“战争里没有赢家,但总有人要站出来,让后来者知道为什么而战。”
神秘老者收起断拐杖,金色的符文在他掌心消散。他看着那些渐渐消散的残魂,它们在彻底消失前,都朝着老郑叔和林宇牺牲的方向鞠了一躬,仿佛在向这些坚守信念的凡人致敬。
张吒将老郑叔的麦种撒在通道的泥土里。种子落在血污中,很快就吸饱了水分,仿佛已经开始生根发芽。
他想起老郑叔说的“播种”,想起林宇说的“新麦饼”,突然觉得这些朴素的愿望,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
“还有三公里。”汤惠萍的解码器上显示着决策层后营的位置,“传送阵的能量波动很稳定,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感应到里面有很强的虚空能量,像是有高阶骨甲卫在守着。”
张吒将蓝光长剑插回剑鞘,剑穗上的铃铛轻轻作响。他看着通道尽头的黑暗,那里隐约能听到传送阵运转的嗡鸣,像某种巨兽的心跳。
“那就让他们看看。”他的声音平静却坚定,“看看我们用命守住的东西,究竟有多么烫手。”
将军捡起地上的震荡刀,用断臂夹着,一步步走向通道深处。
他的机械义肢虽然报废了,但步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稳健,每一步都踩在骨甲卫的碎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敲奏一首复仇的战歌。
汤惠萍最后看了一眼老郑叔倒下的地方,那里的麦种已经被她用灵力催生,冒出了细小的绿芽。
她握紧解码器,冰蓝色的灵力在掌心重新凝聚,这一次不再是风中残烛,而是足以燎原的星火。
通道外的风带着黎明的气息吹了进来,驱散了浓重的血腥味。
张吒走在最后,看着同伴们的背影被晨光拉长,突然觉得那些牺牲的人从未离开——老郑叔的麦种在发芽,林宇的剑在发光,父亲的军牌在发烫,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陪着他们走向最后的战场。
艰难的抵抗暂时告一段落,但真正的考验还在前方。传送阵那端的决策层后营里,究竟藏着多少骨甲卫?
议会的高层是否已经得到消息,布下了天罗地网?铅盒里的证据,能否顺利送到那些还未被腐蚀的决策者手中?
张吒不知道答案。但当他迈出通道,踏上晨光中的土地时,突然无比确定——他们已经赢了一半。
因为那些用生命守护的信念,那些撒在血污里的种子,那些刻在剑上的“守”字,终将在某个黎明破土而出,长成遮天蔽日的森林。
他握紧腰间的军牌,朝着传送阵的方向走去。蓝光长剑在剑鞘里轻轻震动,像在回应着远方的召唤。通道里的绿芽在风中摇曳,仿佛在为他们送行,也在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