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过去了,李叹云始终纠结不定。他决定打坐入定,叩问内心,寻找答案。
清微师伯曾说过,问心可以让修士找到自己的方向。但同时也是个危险的举动,若是定力不足,探寻过深,容易走火入魔。
剥开层层思绪,经过不断的反问自己,最终发现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他忍不住从入定中醒来,浑身大汗淋漓,就像是刚从水中冒出来一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是走火入魔了吗,还是我本性如此,他不禁重重打了自己一个巴掌,为自己感到羞耻。
而最真实的想法,竟是冰冷残酷的。李叹云决定谁也不说,会将这个答案死死压在心底,直到它被慢慢遗忘。
自己是人,双亲大仇未报,师父一去未归,白姑姑因果未了,二丫对自己情深义重。
全身法力紊乱,他缓缓运转水元经,调理起来。
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平息了法力的异动。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深深呼吸,又换了一身干燥的衣物,大踏步走出自己的房间。
现在他迫切的想停下一切,手提千锻剑,跟随人流漫无目的的走着,回过神时,正是梁家小烧门前。
一切如旧,老梁头五十多岁,正在柜台后面打盹。
李叹云苦笑一声,右手柜上叩了叩,老梁头被惊醒,揉了揉眼睛,认出了眼前的熟客。
“是小云啊,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你跟你师父回来了?”
“师父有事未归,我先回来看看。”
“噢,这次买多少酒呢,你还年轻,正是打拼的时候,不要学我家老大.....”
“我家的酒主料是高粱,性子太暴烈了,不要多饮,醉酒误事啊......”
老梁头一边给他搬酒,一边唠唠叨叨个不停。
李叹云默默听着,不时附和几声,在凡人面前,不好使用储物袋,只好先把酒抱到怀里,放到店外的一张长桌上。
“梁叔,再给我打一碗,好久未喝咱家的酒,想念的很。”
“你小子,嘴巴比你师父甜。”老梁自得一笑,给他打了一碗,接过他手中银子,也不离开,自顾自坐在对面。
看他喝了一大口红彤彤的酒液,又从鼻中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老梁嘿嘿一笑。
“喝慢点,没人跟你抢....”
然后又说起自家几个孩子的糟心事来,直到提起了最小的丫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李叹云一眼,竟责怪起何九来。
“我跟他明里暗里说了几回了,你师父就是个榆木脑袋,除了一身好手艺,啥也不懂。”
李叹云心中一笑,师父怎么会不懂,只是仙凡有别,又知我心中有人,不愿横生枝节罢了。
仙凡有别...李叹云心中一动,他知道酒已喝尽,话也到头了。
“梁叔,你先忙着,我还接了单子,先回铺子去了。”
说罢,深施一礼,抱起几个酒坛,大踏步离开了。
老梁头依依不舍的送走李叹云,看着那高大健壮的背影,多好的孩子啊。
李叹云走到无人之处,将酒坛收入储物袋中,他身形闪动,不多时到了城东。
顺手在几家铺子里买了些昂贵的物事,大踏步走向王氏杂货铺。
体内法力流转,身边淡淡的水灵跃动,仿佛在为他的决定欢欣不已。
梁叔,多谢了...没有想到,我会被这么一件小事困住,更没有想到,点醒我的会是一个凡人。
不多时,到了王氏杂货铺,铺子已经闭了,但他感应到了二丫的存在,他也知道二丫肯定发现了他。
叩了叩门,里面传来三喜不耐烦的声音。
“我们家铺子打烊了,打烊了!”
李叹云笑笑,继续叩门,口中说道:“是我啊,李家叹云。”
蹬蹬蹬几声快跑的声音,大壮赤着脚将门栓拨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欣喜的叫道。
“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年我都找不到你!”
李叹云被他连拉带扯拉进里屋,王氏夫妇正与二丫说着什么,被大壮打断。
“娘,爹,你们看,是谁来了!”
李叹云将买的东西一股脑递过,一一行礼拜过。
“灵芝,老山参,叹云你买这么贵的东西做什么,我看着你长大,又不是外人,在哪里买的,大壮赶紧带着叹云退了去。”王大婶大呼小叫的嗔怪道。
一边说着,一边责怪的将两人往外推,可哪里又推得动他。
“没事,花不了多少银子。”李叹云看了二丫一眼,只见她抿起嘴直笑。
李叹云心里想道,你就看我表演吧。
然后他将手中长剑递给大壮,又递过去一本薄薄的书,说道:“静修哥,这个是我给你打来傍身的,在凡人江湖中也算是一顶一的利器了,切勿在外人面前显露啊。”
王大婶心里一紧,她有点生气了:“你给他打这么好的刀子做什么,伤了人还是被人伤了,都不是好事。”
李叹云不答,继续说道:“这本剑谱名为越女剑法,乃是东南极遥远之地传过来的,与本地江湖无关,你放心练吧。”
“剑谱的前面几页是身法,炼至大成以后,飞檐走壁,翻山越岭都不是问题,一般人也追不上你。”
王大伯猛吸一口烟,欣慰说道:“还是叹云想的周到,这个好,这个好。”
李叹云笑笑,对二丫说道:“你说对吧,镜缘师姐?”
二丫正色说道:“是啊,叹云有心了,兄长你气血一般,不适合大开大合的剑术,这本剑谱确实适合你,只是不要显摆逞强,以免招致祸端。”
师姐?看她二人熟悉的样子,王家一家人互相看看,无人说话。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就连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大壮也回过味儿来了。
“叹云,你已经是...”王大婶结结巴巴的问道。
李叹云点点头,握住她的双手按了按,微笑说道:“翠微山上,二丫对我多有照顾呢。”
“瞎说,倒是你照顾我多一些。”二丫很配合的说道。
这...王氏夫妇对视一眼,听出了话中的未尽之意。
“镜缘师姐,前些年东方有位故人相邀,约我有空便去桃花坞一行,不如同去?”
“好啊,”二丫起身,“这便走吧。”
二人与王家众人施礼告别,在院中踏上飞剑,没入云中不见了。
“叹云他竟然也是仙师了,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王大婶喃喃自语道。
“还能是什么意思,我小时候就觉得他俩不对劲儿,还揍了他一顿,现在嘛...当然是打不过了。”王大壮捧着长剑喜滋滋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