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江南之芯集团,地下四层昆吾实验室。
这里是比盘古实验室保密级别更高的地方。
林远推开门,看到满地的草稿纸,上面写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偏微分方程。
在那堆纸山中间,蹲着一个头发蓬乱,穿着拖鞋眼神狂热的年轻人。
他正对着一块黑板,用粉笔疯狂地演算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他叫陈景。
他是林远通过新北美战略投资公司从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抢回来的拓扑学天才。
他不是为了钱回来的,他是为了算力。
林远承诺给他无限的算力去验证他的数学猜想。
现在,他是昆吾几何内核的首席架构师。
“陈博士,”林远跨过地上的纸堆,“法国人出招了。达索推动欧盟立法,要求审查我们的源代码。他们说我们的非均匀有理b样条算法存在安全隐患,实际上是指控我们抄袭。”
陈景停下了手中的笔,转过头,推了推厚得像瓶底的眼镜。
“抄袭?那帮高卢鸡懂个屁的数学。”
他指着黑板上的公式。
“达索的cAtIA,核心是四十年前的贝塞尔曲线理论。那是逼近论的产物。为了描述一个复杂的曲面,他们需要用成千上万个小平面去拼凑。”
“而我们,”陈景的眼中闪烁着疯魔般的光芒,“我们用的是等几何分析。”
“我们不需要网格划分。我们直接用cAd的几何函数去跑cAE仿真,设计即仿真,仿真即设计!”
“这在数学上,比他们领先了整整一代。”
“如果说cAtIA是牛顿力学,那昆吾就是相对论。”
林远笑了。他要的就是这种技术傲慢。
“很好。收拾一下,带上你的黑板。”
“去哪?”
“巴黎。”林远整理了一下衣领,“既然他们说我们抄袭,那我们就去他们的老巢,给这帮傲慢的法国人,上一堂数学课。”
法国,图卢兹。
这里是欧洲航空航天工业的心脏,也是空中客车的总部所在地。
林远没有直接去布鲁塞尔应诉,也没有去巴黎找达索吵架。
他直接找上了达索最大的客户,空客。
这是一招围魏救赵的打法。
空客的会议室里,气氛并不友好。
负责接待的,是空客负责研发的执行副总裁,让·皮埃尔。
“林先生,”皮埃尔看着林远,语气冷淡,“我们知道启明联盟在芯片和能源领域很有实力。但在航空工业软件领域,达索是我们的长期合作伙伴。cAtIA已经融入了空客的血液。更换软件的成本,是天文数字。”
“而且,欧盟的调查正在进行中。在这个敏感时刻,我们不可能与一家‘有嫌疑’的中国公司合作。”
皮埃尔下了逐客令。
“皮埃尔先生,我不是来卖软件的。”林远没有动,“我是来帮你们解决氢动力飞机难题的。”
皮埃尔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空客目前的最高机密,也是最大的痛点。
为了应对碳中和,空客正在研发代号为ZERoe的氢燃料飞机。
但是,液氢的存储和燃烧涉及极其复杂的流固耦合问题。
用传统的达索软件进行仿真,算一次气动热力学模型,需要两周。而飞机的设计迭代,需要算上万次。
这直接导致项目进度严重滞后。
“把陈博士的东西拿上来。”林远挥了挥手。
陈景抱着一台加固型的军用笔记本电脑走了上来。这台电脑通过卫星链路,直接连接着远在甘肃武威的夸父一号”核能智算中心。
“这是我们根据公开资料,建立的氢燃料储罐模型。”陈景没有废话,直接打开了昆吾软件。
“如果用cAtIA和Ansys,你们需要先画图,再划分网格,再导入求解器。网格一旦划分不好,计算就不收敛。”
“看我们的。”
陈景在屏幕上拖动滑块,直接修改了储罐的几何参数。
“实时仿真,启动。”
屏幕上,代表液氢流动的彩色线条瞬间开始涌动。
没有网格划分的过程,没有漫长的等待。
随着几何形状的改变,流体压力、温度场、结构应力,在秒级时间内,实时变化,实时渲染!
“上帝啊……”
皮埃尔身后的首席空气动力学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这是等几何分析?你们把这个数学理论工程化了?!”
“不可能!斯坦福的实验室搞了十年都没搞定!”
陈景推了推眼镜,一脸鄙视:“斯坦福那帮人只会在论文里推导公式。我们有夸父的E级算力做暴力求解,还有盘古AI模型做参数修正,这就是工程化。”
“皮埃尔先生,”林远适时地开口,“用达索的软件,你们研发这架飞机需要5年。”
“用昆吾,配合我们的算力服务只需要1年。”
“在波音公司因为737mAx事故焦头烂额的时候,您不想抢先一步,推出下一代清洁能源飞机,彻底占领未来二十年的市场吗?”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在商业利益面前,政治站位显得那么苍白。
皮埃尔沉默了许久,终于伸出了手。
“林先生,我们不能公开采购。但是……”他压低了声音,“我们可以启动一个影子项目。”
“我们会拿出一个垂直尾翼的部件,交给你们做全流程设计验证。如果结果符合欧洲航空安全局的适航标准……”
“我会亲自去跟欧盟委员会说,昆吾是不可替代的。”
巴黎,拉德芳斯区,达索系统总部。
空客的倒戈,虽然是在秘密中进行的,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达索的执行副总裁,亨利·洛朗此时正暴跳如雷。
“中国人渗透进了图卢兹!皮埃尔那个蠢货,竟然相信中国人的数学。”
洛朗是一个典型的法国精英,高傲、激进。
他不能容忍在他的领地上,出现任何挑战者。
“既然技术上他们有两下子,那就用法律玩死他们。”
洛朗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欧盟竞争总司的号码。
“加快审查进度。我要在下周的听证会上,看到昆吾被定性为通过窃取商业机密开发的产品。”
“我要让他们交出每一行源代码!”
一周后。
欧盟委员会并没有直接下达禁令,而是决定举行一场前所未有的技术听证会。
地点选在了极具象征意义的卢浮宫朗斯分馆。
这是一场公开的羞辱,也是一场公开的处刑。
达索派出了一支由数学界诺贝尔奖得主领衔的豪华顾问团。
而林远这边,只有陈景和一台电脑。
听证会上,达索的首席数学家率先发难。
“尊敬的委员们,”他指着ppt上复杂的拓扑结构图,“昆吾内核在处理奇点问题上的算法,与我们cAtIA V6的核心代码高度雷同。这在数学上,只有万分之一的巧合概率。”
“他们只是对变量名进行了混淆,但数学逻辑是抄袭的!”
台下一片哗然。
如果指控坐实,林远不仅要面临巨额罚款,整个启明生态都将因为知识产权污点而被踢出国际市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陈景。
陈景站了起来。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西装,显得有些滑稽。
他没有辩解,而是走到特意为他准备好的黑板前。
“抄袭?”陈景冷笑一声。
“你们处理奇点的方法,是用退化面补丁。这是一种极其丑陋的数学妥协。”
他在黑板上刷刷刷写下了一组高阶偏微分方程。
“而我们,用的是t样条的局部细分算法。”
“看清楚了,”陈景手中的粉笔几乎要被折断,他在黑板上画出了一个精妙绝伦的拓扑结构。
“这是流形,我们在内核里,引入了黎曼几何的概念。”
“我们的算法,不仅解决了奇点问题,还保证了曲面在任意阶导数上的连续性。”
“而你们的cAtIA,”陈景指着那位菲尔兹奖得主,毫不留情,“还在用四十年前的欧几里得几何打补丁。”
“说我抄袭你们?这就好比说,爱因斯坦抄袭了牛顿!”
“这是对数学的侮辱!”
陈景的咆哮,在卢浮宫的穹顶下回荡。
台下的专家团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随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他们都是行家。
黑板上的那些公式,虽然晦涩,但却透着一种简洁而极致的数学之美。
这绝对不是抄袭。
这是一种超越。
那位达索请来的菲尔兹奖得主,盯着黑板看了足足十分钟。
最后他叹了口气,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
“洛朗先生,”他转头对达索的副总裁说,“撤诉吧。”
“为什么?”洛朗难以置信。
“因为,”老数学家指着台上的陈景,眼中带着一丝敬畏,“他在黑板上写的那个公式,解决了我困惑了十年的一个拓扑学难题。”
“这是原创,而且是伟大的原创。”
听证会变成了陈景的个人学术讲座。
欧盟的调查,无疾而终。
当晚,在香榭丽舍大道的咖啡馆里。
林远见到了面色灰败的亨利·洛朗。
“林先生,你赢了。”洛朗咬着牙,“但是,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进入欧洲市场。达索的销售网络,是你无法逾越的壁垒。”
“不,洛朗先生。”林远优雅地搅动着咖啡,“我没想取代达索。”
“我想和你做个生意。”
“什么生意?”
“双内核计划。”
林远抛出了他的最终方案。
“我知道,让欧洲企业一夜之间换掉cAtIA是不可能的。那是几十年积累的数据资产。”
“但是我们可以合作。我们将昆吾的IGA算法引擎,做成一个插件,无缝集成到cAtIA里。”
“你们负责前端建模和客户渠道,我们负责后端的复杂仿真和高性能计算。”
“利润,五五分成。”
“这能让cAtIA的性能提升十倍,让你们在面对西门子Nx的竞争时,拥有绝对的优势。”
“你是选择继续封锁我,然后看着空客慢慢把你们换掉?”
“还是选择跟我合作,一起去赚全世界的钱?”
洛朗愣住了。
他没想到,林远在完胜之后,竟然主动递过来一把梯子。
这是一种何等的格局与自信?
“五五分成?”洛朗动摇了。
“对。”林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风衣,“当然,前提是,达索必须加入启明联盟,并支持启明作为下一代工业软件的数据交换标准格式。”
洛朗看着林远伸出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归途。
飞机上。
陈景已经在座位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半截粉笔。
林远看着窗外的云海。
搞定了德国的硬件,搞定了法国的软件,搞定了中东的能源,资金。
启明联盟的全球拼图,终于完整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因为就在刚才,顾盼收到了一条来自国内的绝密情报。
赵家老爷子,病危。
京城的权力格局,即将发生剧震。
而一直隐忍不发的赵孟頫,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