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1939年8月1日-8月5日·长沙金井镇）
8月1日拂晓，金井镇的晨雾还未散尽，阵地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李根生猛地从战壕里弹起，抓过身边的望远镜朝公路尽头望去——晨雾中，隐约出现了日军侦察兵的身影，正猫着腰沿着公路两侧的田埂摸索前进。
“隐蔽！”李根生压低声音下令，士兵们迅速缩回战壕，只留几道警惕的目光盯着前方。他快步走到镇东山头的重机枪阵地，拍了拍张彪的肩膀：“鬼子的探子来了，别惊动他们，看看后面有没有大部队。”
张彪点点头，将m2重机枪的枪口轻轻下压，瞄准镜的十字线对准了最前面那名日军侦察兵。阳光渐渐穿透晨雾，日军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一共五人，穿着土黄色军装，背着三八式步枪，腰间挂着军刀，正小心翼翼地靠近镇口的鹿砦。
“连长，打不打？”旁边的新兵小陈攥着步枪，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李根生摇摇头：“这几个是探路的，打了就暴露咱们的阵地了。让他们再往前走点，看看后面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公路尽头传来了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紧接着，十几辆日军卡车和三辆轻型坦克出现在视野里，卡车斗里挤满了日军士兵，正嗷嗷地叫喊着，像是要给侦察兵壮胆。
“来了！”李根生眼神一凛，立刻下令，“各单位注意，准备战斗！迫击炮班瞄准日军卡车集群，重机枪班做好平射准备，等鬼子进入射程再开火！”
日军侦察兵摸到镇口，见没有动静，便挥了挥手，后面的日军大部队立刻加速前进。坦克在前开路，碾过路边的庄稼地，卡车紧随其后，眼看就要冲到鹿砦前。
“迫击炮，开火！”李根生一声令下。镇后的山头上，十门81毫米迫击炮同时发射，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飞向日军车队。“轰！轰！”几声巨响，最前面的两辆卡车被直接命中，车身瞬间燃起大火，日军士兵惨叫着从车斗里跳下来，四处逃窜。
日军坦克见状，立刻调转炮口，朝迫击炮阵地的方向轰击。炮弹落在山头，掀起阵阵尘土，碎石飞溅。李根生见状，大喊：“重机枪班，打坦克侧面！”
张彪立刻调整重机枪的角度，换用穿甲弹，扣下扳机。m2重机枪发出沉闷的怒吼，12.7毫米的穿甲弹像一道道钢铁洪流，朝着日军坦克的侧面装甲射去。“铛铛铛！”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第一辆坦克的侧面装甲被打出几个窟窿，车内传来日军的惨叫，很快就瘫在原地不动了。
“打得好！”战壕里的士兵们齐声欢呼。剩下的两辆日军坦克见势不妙，想要后退，却被燃烧的卡车挡住了去路。李根生抓住机会，下令步兵冲锋：“突击组上！用手榴弹炸坦克履带！”
早已准备好的突击组士兵们跳出战壕，抱着手榴弹朝日军坦克冲去。日军士兵从卡车残骸后探出头来，用步枪疯狂射击，几名士兵中弹倒地，但剩下的人丝毫没有退缩，继续向前冲锋。
“重机枪掩护！”张彪立刻调转枪口，对着日军士兵的藏身之处扫射，密集的子弹压得日军抬不起头。突击组士兵趁机冲到坦克旁，将手榴弹塞进坦克履带，“轰！”的一声，第二辆坦克的履带被炸毁，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第三辆坦克见势不妙，疯狂地转动炮塔，却被赶来的迫击炮击中炮塔，瞬间爆炸。
短短半个时辰，日军的先头部队就被击溃，剩下的日军士兵纷纷掉头逃窜。李根生没有下令追击，而是让士兵们立刻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加固阵地。
“连长，这次咱们赢得漂亮！”小陈兴奋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缴获的日军军刀。
李根生看着战场上的尸体和燃烧的车辆，脸色却依旧凝重：“这只是日军的先头部队，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通知各排，加强警戒，随时准备迎接日军的大规模进攻。”
果然，当天下午，日军的大规模进攻就来了。几十辆坦克和上百辆卡车组成的庞大车队，沿着公路浩浩荡荡地向金井镇驶来，空中还有五架侦察机和三架轰炸机盘旋，不断向阵地方向投弹。
“敌机来袭！高射机枪班，开火！”李根生大喊。镇东和镇西的两挺m2重机枪立刻调整为高射模式，环形瞄准镜对准空中的日军飞机，密集的子弹形成两道火网，朝着敌机射去。
一架日军轰炸机躲闪不及，机翼被击中，冒着黑烟坠向地面，“轰”的一声爆炸，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剩下的飞机见状，立刻拉高高度，不敢再低空投弹，只能胡乱地将炸弹扔在阵地外围，造成的伤亡大大减少。
地面上，日军坦克已经冲到了阵前，对着战壕疯狂炮击。战壕被炸毁了好几段，不少士兵被炸伤。李根生冒着炮火，在各个阵地间穿梭，指挥士兵们反击。“重机枪打坦克履带！步兵用手榴弹炸坦克观察口！”
张彪带领着重机枪班，在战壕里不断转移阵地，寻找最佳射击角度。每一次射击，都能给日军坦克造成不小的威胁。一名日军坦克手试图从观察口探出头来观察情况，刚露出半个脑袋，就被小陈一枪爆头。
战斗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傍晚，日军发起了三次冲锋，都被1连官兵硬生生打了回去。阵地上到处都是弹坑和血迹，士兵们的军装被硝烟熏得发黑，脸上沾满了尘土，但眼神里却依旧透着坚定。
夜幕降临，日军暂时停止了进攻，阵地上终于恢复了短暂的平静。李根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巡查各个阵地。他走到一名受伤的士兵身边，那名士兵的腿被弹片划伤，正在咬牙包扎。“怎么样，能坚持住吗？”
士兵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笑着说：“连长放心，小伤，不影响打仗！等明天鬼子再来，我还能端着枪揍他们！”
李根生心里一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等打完这仗，我请你吃长沙的米粉！”
巡查到重机枪阵地时，张彪正坐在地上擦拭m2重机枪，枪身上的硝烟已经被擦去，露出黝黑的金属光泽。“连长，这枪真够劲，今天至少报销了三辆坦克，一架飞机！”张彪的脸上满是自豪。
李根生蹲下身，看着重机枪上的弹痕，轻声说：“这枪是咱们的底气，但真正的底气，是咱们弟兄们的命。明天鬼子肯定会更疯狂，咱们得做好准备。”
就在这时，阵地上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李根生警惕地站起来，朝公路方向望去——只见一辆美式吉普正朝着阵地驶来，车头上挂着第九战区的军旗。
“是军部的人！”士兵们喊道。
吉普停在阵前，林文斌从车上下来，身上沾着不少尘土，显然是刚从其他阵地赶来。“根生，打得好！战区司令部都收到你们的战报了，夸1连是金井镇的硬骨头！”
李根生迎上去：“团长，鬼子的攻势很猛，咱们的伤亡也不小，怕是撑不了太久。”
林文斌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份电报：“我就是来给你送支援的。军部命令，调2团3营增援金井镇，明天一早就能到。另外，给你们补充了两百发重机枪穿甲弹和五十箱手榴弹，已经在半路上了。”
听到有增援，李根生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有了增援，咱们一定能守住金井镇！”
林文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们了。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跟鬼子好好干一场！”
送走林文斌后，李根生立刻召集各排长开会，布置夜间警戒任务。他让士兵们轮流休息，同时加固战壕，在阵地前埋设地雷，准备迎接明天的恶战。
深夜亥时，阵地上的灯火早已熄灭，只有几处哨位还亮着微弱的马灯。李根生裹着破军毯靠在战壕壁上，刚合上眼，就被一阵细微的“沙沙”声惊醒。他猛地睁开眼，侧耳倾听——声音是从阵地东侧的玉米地传来的，像是有人在拨开玉米秆。
“有情况！”李根生瞬间清醒，抓起身边的汤姆逊冲锋枪，对着不远处的哨位低声喊：“小陈，通知各排，做好战斗准备，鬼子可能要夜袭！”
小陈不敢怠慢，立刻用暗号通知各个阵地。李根生悄悄爬到战壕边缘，借着月光朝玉米地方向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黑影正从玉米地里钻出来，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正猫着腰朝阵地摸来。
“果然是夜袭！”李根生心里一沉，日军这是想趁夜色绕过正面阵地，偷袭重机枪阵地。他立刻下令：“重机枪班注意，目标东侧玉米地，等鬼子靠近到五十米再开火！步兵准备手榴弹，听我命令！”
黑影越来越近，日军的呼吸声都隐约能听到。就在这时，一名日军士兵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开火！”李根生大喊一声。早已准备好的重机枪瞬间喷出火舌，密集的子弹朝着日军人群扫去，日军士兵纷纷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步兵们也立刻扔出手榴弹，“轰轰”的爆炸声在玉米地前响起，火光照亮了夜空。
日军没想到夜袭会被发现，顿时乱作一团，想要撤退，却被重机枪的火力死死压制。就在这时，公路方向突然传来了汽车的灯光——是增援的弹药车到了！
“弹药来了！”士兵们欢呼起来。李根生见状，大喊：“突击组跟我上，把鬼子赶出去！”
他带头跳出战壕，端着汤姆逊冲锋枪朝日军冲去。士兵们紧随其后，对着慌乱的日军疯狂射击。日军腹背受敌，很快就溃不成军，剩下的人狼狈地逃回玉米地，消失在夜色中。
打扫完战场，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李根生看着满地的日军尸体，松了一口气——这场夜袭，不仅没能让日军占到便宜，反而让他们损失惨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李根生抬头望去，只见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朝着阵地驶来——是2团3营的增援部队到了！
士兵们看到增援部队，都激动地欢呼起来。李根生迎上去，与2团3营的营长赵山河握手：“赵营长，你们来得太及时了！”
赵山河身材高大，脸上留着一道浅浅的伤疤，笑着拍了拍李根生的肩膀：“李连长，久仰大名！听说你带着1连硬生生挡住了鬼子的两次进攻，真是好样的！往后咱们并肩作战，定要让鬼子在金井镇寸步难行！”
两人简单寒暄后，立刻召集各排排长开会，研究防御部署。赵山河带来的3营有五百多人，装备也十分精良，除了常规的步枪和冲锋枪，还有三门迫击炮和一挺m2重机枪。李根生将阵地重新划分：1连负责镇东和镇西的山头阵地，重点守护重机枪和迫击炮阵地；3营负责正面防线，加固战壕，设置更多的鹿砦和铁丝网，同时在公路两侧埋设地雷，形成纵深防御。
会议刚结束，负责警戒的士兵就跑了过来，神色慌张地说：“连长，营长，鬼子来了！这次来的人比昨天还多，还有不少奇怪的装备！”
李根生和赵山河立刻登上镇东的山头，拿起望远镜朝公路方向望去。只见公路上尘土飞扬，日军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除了大量的坦克和卡车，还有十几辆履带式装甲车，车身上装着长长的金属管，看起来十分诡异。
“那是什么东西？”赵山河皱着眉头问。
李根生也从未见过这种装备，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时，旁边的美军顾问脸色凝重地说：“那是日军的火焰喷射器，专门用来对付战壕和碉堡，射程能达到五十米，火焰温度极高，一旦被喷到，根本无法扑灭。”
“火焰喷射器？”李根生心里一沉。战壕虽然隐蔽，但一旦被火焰喷射器对准，里面的士兵根本无处可逃。他立刻对赵山河说：“赵营长，看来鬼子这次是铁了心要突破咱们的防线。咱们得想办法对付那些火焰喷射器，不然正面防线肯定守不住。”
赵山河点点头：“我看这样，让迫击炮班提前做好准备，等鬼子的火焰喷射器进入射程，就集中火力轰击。同时，组建几个狙击小组，专门打击操作火焰喷射器的日军士兵。”
“好主意！”李根生立刻让人去安排。他挑选了几名枪法精准的士兵，组成狙击小组，配备美式m1903步枪，埋伏在阵地两侧的高地上；迫击炮班则调整位置，将炮口对准日军火焰喷射器可能出现的区域。
没过多久，日军的进攻就开始了。空中的轰炸机首先对阵地进行了轮番轰炸，炮弹像雨点般落在阵地上，战壕被炸毁了不少，士兵们只能躲在掩体后面，等待轰炸结束。
轰炸过后，日军的坦克和装甲车开始向前推进，火焰喷射器紧随其后，朝着正面防线缓缓靠近。“迫击炮，开火！”赵山河大喊一声。三门迫击炮同时发射，炮弹落在日军火焰喷射器附近，炸起阵阵尘土。但日军早有防备，派出了大量的步兵掩护火焰喷射器，迫击炮的轰炸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很快，日军的火焰喷射器就抵达了正面防线前。“嗤——”一道长长的火舌从金属管里喷出，朝着战壕席卷而去。战壕里的士兵们惊呼着躲避，几名来不及躲闪的士兵瞬间被火焰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狙击小组，开火！”李根生大喊。埋伏在高地上的狙击小组立刻扣下扳机，子弹呼啸着飞向操作火焰喷射器的日军士兵。一名日军士兵应声倒地，火焰喷射器也随之熄火。但很快，又有一名日军士兵补了上来，继续操作火焰喷射器。
“这样不行，狙击小组的火力太弱了！”李根生看着不断被火焰吞噬的战壕，心急如焚。他突然想到了m2重机枪，立刻对张彪说：“张彪，把重机枪调过来，平射日军的火焰喷射器集群！”
张彪立刻带领重机枪班，将m2重机枪从山头上转移下来，架设在阵地侧面的土坡上。“连长，准备好了！”
“开火！”李根生一声令下。m2重机枪再次发出怒吼，12.7毫米的子弹像暴雨般朝着日军的火焰喷射器射去。日军的火焰喷射器虽然威力巨大，但防护能力极差，被子弹击中后，立刻发生爆炸，火焰和燃油四处飞溅，不仅炸毁了周围的日军装备，还烧伤了不少日军士兵。
“打得好！”赵山河兴奋地大喊，“李连长，你的重机枪真是咱们的杀手锏！”
日军见火焰喷射器被摧毁，顿时乱了阵脚。李根生抓住机会，下令：“各单位发起反击！突击组用冲锋枪扫射，步兵跟在后面，把鬼子赶回去！”
士兵们士气大振，纷纷跳出战壕，朝着日军冲去。汤姆逊冲锋枪的枪声密集响起，日军士兵纷纷倒地。日军坦克想要掩护步兵撤退，却被m2重机枪的穿甲弹击中，履带被炸毁，只能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战斗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下午，日军发起了五次冲锋，都被1连和3营的官兵联手打了回去。阵地上到处都是日军的尸体和烧毁的装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烧焦的味道。
傍晚时分，日军终于停止了进攻，狼狈地撤回了公路对面。李根生和赵山河站在阵地上，看着日军撤退的背影，都松了一口气。但两人心里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日军肯定还会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兵跑了过来，递给李根生一份电报：“连长，军部来电，日军第6师团和第13师团的主力已经抵达湘北，预计明天将对金井镇发起总攻！”
李根生和赵山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凝重。日军的主力部队来了，明天的战斗，将会更加残酷。
“通知各单位，立刻加固阵地，补充弹药，救治伤员！”李根生下令，“今晚所有人轮流休息，保持警惕，明天咱们跟鬼子决一死战！”
士兵们虽然疲惫不堪，但听到命令后，还是立刻行动起来。有的在修复战壕，有的在搬运弹药，有的在救治伤员，阵地上一片忙碌的景象。
李根生走到一名被烧伤的士兵身边，那名士兵的手臂被严重烧伤，皮肤已经碳化，但他却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疼吗？”李根生轻声问。
士兵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笑着说：“连长，不疼！只要能守住阵地，把鬼子赶出去，这点伤不算什么！”
李根生心里一阵酸楚，他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好样的，等打完这仗，我一定让医生好好给你治伤。”
他走到重机枪阵地前，张彪正在擦拭m2重机枪，枪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去，但那些弹痕却依旧清晰可见。“张彪，这枪还能坚持住吗？”
张彪点点头：“放心吧连长，这枪结实着呢，就算打光所有子弹，我也能拿着它跟鬼子拼！”
李根生笑了笑，蹲下身，看着重机枪的枪口，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