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1939年3月30日-4月2日·江西南昌外围)
1939年3月30日的晨光,带着一种沉重的灰白,洒在笔架山通往南昌城的官道上。101军的士兵们正趁着夜色褪去的间隙,抓紧时间清理战场、收拢伤员。李根生蹲在王大锤身边,用撕成布条的军装蘸着随身携带的水壶,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腿上的伤口——昨天反击时被子弹击穿的伤口已经红肿,边缘泛着不健康的紫黑色,显然是感染的征兆。
“嘶……轻点,你这小子下手没个轻重。”王大锤倒抽一口凉气,却又立刻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沾着尘土的牙齿,“没事,死不了,当年在东北打胡子,比这重的伤我都扛过来了。”
李根生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些。他抬头望向南昌城的方向,原本应该隐约可见的城郭轮廓,此刻被一层厚重的硝烟笼罩,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零星炮声。昨天傍晚,军部传来消息:3月27日南昌城已宣告沦陷,第19集团军主力正沿赣江两岸向西撤退,101军的任务,是在笔架山至梅岭一线构筑防线,阻击日军追击,为友军撤退争取至少三天时间。
“根生,发什么愣?”王大锤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是不是在想南昌城的事?”
李根生点点头,喉咙发紧:“锤叔,咱们守住了笔架山,怎么南昌还是丢了?”
“傻小子,打仗不是守住一座山就能赢的。”王大锤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的硝烟,“鬼子调集了多少兵力?咱们101军就这么点人,能守住笔架山,已经是拼了老命。南昌丢了,不代表咱们输了,只要咱们还在,总有把鬼子赶出去的一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名骑兵通讯员翻身下马,手里攥着一份电报,快步走向林文澜的临时指挥部——那是一座被炮弹炸毁一半的山神庙,庙门口的旗杆上,101军的军旗虽布满弹孔,却依旧倔强地迎风飘扬。
“军长!集团军司令部急电!”通讯员的声音带着喘息,“日军第106师团一部约八千余人,在坦克和装甲车掩护下,正沿南昌至安义的公路向西追击,目标直指梅岭隘口!”
林文澜正弯腰查看地图,闻言猛地直起身,眉头紧锁。梅岭隘口位于南昌西郊,是通往后方的必经之路,两侧山峰陡峭,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公路穿过,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梅岭失守,正在撤退的友军主力将面临被日军合围的危险。
“赵志远!”林文澜沉声喊道。
“到!”赵志远立刻上前一步,身姿挺拔。
“你率5团主力即刻赶赴梅岭隘口,抢占两侧高地,构筑防御工事。记住,务必在日军抵达前,建立起两道防线:第一道设在隘口前方的落马坡,用反坦克壕和鹿砦阻滞日军装甲部队;第二道设在隘口本身,依托两侧山峰构建交叉火力网,绝不能让日军轻易通过!”林文澜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的“梅岭隘口”四个字上,语气不容置疑。
“是!保证完成任务!”赵志远敬礼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林文澜又看向林文斌:“文斌,1团经过笔架山一战,伤亡惨重,剩余兵力不足六百人,你率部作为预备队,在梅岭隘口南侧的竹林里隐蔽待命。一旦5团防线吃紧,立刻增援!”
“军长,1团虽然伤亡大,但弟兄们还能打!让我们去守第一道防线吧!”林文斌急声道,他看着身边疲惫却眼神坚毅的士兵们,心里满是不甘——1团是“铁军”,岂能当预备队?
林文澜看着他,眼神复杂:“文斌,我知道你想打仗,但1团已经拼得差不多了,得留着有用之身。梅岭阻击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后面有的是硬仗要打。”
林文斌还想争辩,却被林文澜摆手打断:“服从命令!”
“是……”林文斌无奈领命,转身走向1团的士兵们。他刚走两步,又回头道:“军长,要是5团顶不住,你可一定要让我们上!”
林文澜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他知道,这一次的梅岭阻击战,比笔架山之战更加凶险——日军兵力更多,装备更精良,而101军经过连日苦战,早已疲惫不堪,弹药和粮食也所剩无几。但他没有退路,为了友军主力的安全撤退,为了身后的百姓,他和101军的将士们,必须在这里筑起一道血肉长城。
上午十点,赵志远率领5团主力抵达梅岭隘口。落马坡就在隘口前方三公里处,地势相对平缓,是日军必经之地。赵志远立刻下令:1营负责挖掘反坦克壕,2营设置鹿砦和铁丝网,3营则在坡顶构建机枪阵地。
士兵们来不及休息,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布防中。李根生和王大锤所在的1团预备队也跟着来到了梅岭南侧的竹林里。王大锤因为腿伤无法行走,被安排在竹林深处的临时救护所里,李根生本想留下来照顾他,却被王大锤赶走了。
“你小子别在这磨蹭,去前面帮忙!多挖一道壕沟,就能多杀几个鬼子,也能让你锤叔少挨几发子弹!”王大锤板着脸,语气严厉。
李根生看着他腿上的伤口,有些犹豫:“可是你的伤……”
“我没事!这里有卫生员呢,用得着你?”王大锤推了他一把,“快去吧,记住,小心点,别给我丢人!”
李根生咬咬牙,转身跑出了竹林。他来到落马坡,加入了挖掘反坦克壕的队伍。5团的士兵们已经挖了快一个小时,壕沟深约两米,宽三米,里面还埋了不少削尖的木桩。李根生接过一把铁锹,跟着大家一起挖了起来。
泥土混杂着碎石,铁锹挖下去,震得虎口发麻。李根生的手臂上还缠着绷带——昨天被弹片划伤的伤口还没愈合,但他顾不上疼痛,只是一个劲地挖着。他想起了王大锤的话,想起了笔架山上牺牲的战友,想起了沦陷的南昌城,心里的怒火像火焰一样燃烧着,支撑着他不停歇地挖掘。
中午时分,反坦克壕终于挖好了。赵志远站在坡顶,看着眼前的防御工事,满意地点点头。他刚想让士兵们休息一下,吃点干粮,远处的公路上就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日军的先头部队到了。
“全体进入阵地!准备战斗!”赵志远大喊一声,士兵们立刻冲进了预设的掩体里。
李根生趴在坡顶的一个机枪阵地旁,手里紧握着步枪。他透过掩体的缝隙望去,只见远处的公路上,十几辆坦克打头阵,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步兵,像一条黑色的长龙,快速向落马坡驶来。
日军的先头部队很快抵达落马坡前。几辆坦克停下,炮口对准了坡顶的阵地,发起了试探性炮击。“轰!轰!轰!”炮弹落在阵地周围,炸起漫天的尘土和碎石。
“隐蔽!快隐蔽!”赵志远大喊着,扑倒在掩体里。
炮击持续了十几分钟,坡顶的工事被炸毁了不少。炮击结束后,日军的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开始向落马坡冲锋。他们猫着腰,利用坦克的掩护,一步步向坡顶逼近。
“打!”当日军进入步枪射程时,赵志远一声令下,坡顶的机枪、步枪瞬间开火,密集的子弹像雨点一样射向日军。
李根生瞄准一名日军士兵,扣下扳机。“砰”的一声,那名日军应声倒地。他迅速拉动枪栓,退出弹壳,又瞄准下一个目标。身边的机枪手也在疯狂地扫射,枪口喷出火舌,日军士兵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一片。
日军的第一次冲锋很快被打退,公路上留下了数十具尸体。但日军并未退缩,很快又组织起第二次冲锋。这一次,他们动用了更多的坦克,对着坡顶的阵地疯狂炮击。
一辆日军坦克突破了鹿砦,向反坦克壕驶来。“反坦克组,上!”赵志远大喊着。两名士兵抱着炸药包,冒着日军的子弹,冲向坦克。
第一名士兵刚冲到坦克旁边,就被坦克上的机枪击中,倒在了地上。第二名士兵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将炸药包塞进坦克的履带里,拉响导火索后迅速卧倒。“轰”的一声巨响,坦克的履带被炸断,瘫痪在原地。
但这名士兵也没能幸免,坦克的碎片击中了他的后背,他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李根生看着这一幕,眼睛通红,他拿起步枪,对着坦克上的观察孔,扣下了扳机。子弹穿过观察孔,击中了坦克驾驶员,坦克顿时失去了控制。
激战持续到下午三点,日军发起了五次冲锋,都被5团顽强击退。但5团的伤亡也很大,1营原本三百余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不少阵地都由伤员坚守着。
赵志远看着越来越多的日军涌上来,心里焦急万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落马坡的防线迟早会被突破。他立刻让人向林文澜发电,请求增援。
林文澜在指挥部里接到电报,眉头紧锁。他看着地图,心里盘算着:如果派1团增援落马坡,那么梅岭隘口的预备队就没了,一旦日军从侧面迂回,后果不堪设想。但如果不增援,5团撑不了多久,落马坡失守,梅岭隘口就会直接暴露在日军的火力之下。
“军长,让我们上吧!1团的弟兄们早就等着了!”林文斌冲进指挥部,急切地说道。他身后跟着1团的几名营连长,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坚定。
林文澜看着他们,深吸一口气:“好!文斌,你率1团剩余兵力,立刻增援落马坡!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保证完成任务!”林文斌敬礼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李根生得知1团要增援落马坡,心里既激动又紧张。他跟着大部队,沿着山路向落马坡跑去。路上,他遇到了一名卫生员,急忙问道:“卫生员同志,王大锤怎么样了?”
卫生员叹了口气:“他的伤口感染得很严重,发着高烧,现在还昏迷着。我们已经给他敷了药,但没有抗生素,情况不太乐观。”
李根生心里一沉,他咬咬牙,加快了脚步。他知道,只有尽快打退日军,才能让王大锤得到更好的治疗。
下午四点,1团的士兵们抵达落马坡。林文斌立刻与赵志远汇合,了解了战况后,下令:“1团1营、2营增援坡顶阵地,3营从侧翼迂回,袭击日军的后方!”
李根生被分到了1营,他跟着战友们,冲进了坡顶的掩体里。此时,日军正在发起第六次冲锋,坡顶的阵地已经岌岌可危。李根生刚进入掩体,就看到一名日军士兵已经冲到了阵地前,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步枪,扣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日军士兵倒地。李根生刚想喘口气,又有几名日军冲了上来。他拿起身边的手榴弹,拉开导火索,向日军扔了过去。“轰”的一声,日军被炸倒一片。
就在这时,3营从侧翼发起了袭击。日军没想到我方会从侧面进攻,顿时乱了阵脚。赵志远抓住机会,下令:“全体冲锋!把鬼子赶下去!”
士兵们士气大振,纷纷跃出掩体,向日军发起冲锋。李根生也跟着冲了出去,手里紧握着步枪,向日军士兵刺去。战场上,枪声、喊杀声、刺刀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场面异常惨烈。
激战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日军的进攻被彻底击退。落马坡的防线暂时得到了稳固,但5团和1团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一半,能战斗的士兵只剩下不到八百人。
赵志远和林文斌站在坡顶,看着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心里一阵刺痛。他们下令各营抓紧时间休整,抢救伤员,补充弹药,准备迎接日军的下一次进攻。
李根生坐在掩体里,大口地喘着气。他的军装已经被鲜血和泥土浸透,手臂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不停地流着。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布条,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粮,啃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员跑了过来:“李根生!林团长找你!”
李根生心里一惊,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跟着通讯员来到林文斌身边。林文斌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根生,你小子表现不错,刚才冲锋的时候,我看到你杀了好几个鬼子。”
李根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团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文斌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递给李根生:“这把手枪给你,你现在也是个老兵了,得有一把像样的武器。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凶险,你要多加小心。”
李根生接过手枪,心里一阵激动。他郑重地向林文斌敬礼:“谢谢团长!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林文斌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可能还有硬仗要打。”
李根生回到掩体里,把手枪别在腰间。他看着手里的手枪,心里充满了力量。他知道,这把手枪不仅是林团长对他的信任,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用这把手枪,多杀几个鬼子,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夜幕降临,梅岭隘口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日军没有发起进攻,战场上难得地平静了下来。士兵们借着夜色,抓紧时间休息,有的靠在掩体里睡着了,有的则在擦拭武器,还有的在低声交谈着家乡的事情。
李根生没有睡意,他坐在掩体里,望着南昌城的方向。远处的硝烟已经散去,只剩下一片漆黑。他想起了王大锤,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还想起了在吴城初战时牺牲的战友们,想起了笔架山上倒下的弟兄们。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生怕被战友们看到。
“根生,怎么还没睡?”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李根生抬头一看,是林文斌。他站起身,敬了个礼:“团长。”
林文斌在他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李根生一支。李根生摇了摇头:“团长,我不会抽。”
林文斌笑了笑,自己点燃了烟,深吸了一口:“根生,你入伍多久了?”
“从吴城战役开始的。”李根生回答道。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你已经从一个新兵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老兵了。”林文斌感慨道,“还记得你刚入伍的时候,连枪都握不稳,现在却能杀这么多鬼子了。”
李根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锤叔和战友们教我的。”
“王大锤是个好兵,可惜这次伤得太重了。”林文斌叹了口气,“希望他能挺过来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文斌又说道:“根生,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守在这里吗?”
李根生点点头:“为了掩护友军撤退,为了守住后方。”
“没错,但不仅仅是这些。”林文斌看着远处的黑暗,眼神坚定,“我们守在这里,是为了守护我们的祖国,守护我们的家乡,守护我们的亲人。南昌虽然丢了,但只要我们还在,只要我们还在战斗,总有一天,我们会把鬼子赶出去,收复我们的失地!”
李根生看着林文斌坚定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敬佩。他重重地点点头:“团长,我明白了!我一定会跟着你,好好战斗,直到把鬼子赶出去!”
林文斌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骨气!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李根生回到掩体里,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林文斌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他的心里充满了斗志。他知道,明天的战斗会更加凶险,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要和战友们一起,用鲜血和生命,守护好梅岭隘口,为友军撤退争取更多的时间。
3月31日清晨,日军的炮击打破了战场的平静。数十门重炮一起开火,炮弹像冰雹一样落在落马坡的阵地上。坡顶的工事被炸毁了大半,交通壕也被夷平,不少士兵被埋在废墟里。
李根生所在的掩体也被炮弹击中,他被埋在泥土里,挣扎了半天才爬出来。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他晃了晃脑袋,刚想站起来,就看到一名日军士兵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李根生来不及多想,拔出腰间的手枪,对准日军士兵的胸口,扣下了扳机。“砰”的一声,日军士兵倒地。李根生刚想喘口气,又有几名日军冲了上来。他拿起身边的步枪,与日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日军的进攻越来越猛烈,落马坡的防线渐渐支撑不住。赵志远和林文斌亲自上阵,带领士兵们顽强抵抗。但日军的兵力太多,装备太精良,我方的伤亡越来越大。
中午时分,日军突破了落马坡的第一道防线,向梅岭隘口发起了进攻。赵志远和林文斌率领剩余的士兵,退守到隘口的第二道防线。
梅岭隘口两侧的山峰陡峭,中间的公路狭窄。日军的坦克和装甲车无法展开,只能一辆辆地通过隘口。赵志远抓住这个机会,下令:“集中火力,打击日军的坦克和装甲车!”
士兵们纷纷将枪口对准日军的坦克和装甲车,密集的子弹像雨点一样射向它们。但坦克的装甲太厚,子弹根本无法穿透。日军的坦克肆无忌惮地向隘口的阵地发起炮击,不少士兵被炸倒在地。
“反坦克组,上!”林文斌大喊着。几名士兵抱着炸药包,冲向日军的坦克。他们冒着日军的子弹,冲到坦克旁边,将炸药包塞进坦克的履带里,拉响导火索后迅速卧倒。
“轰!轰!轰!”几声巨响,几辆日军坦克的履带被炸断,瘫痪在原地。但这些士兵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被坦克的碎片击中,永远倒在了战场上。
李根生看着战友们一个个倒下,心里充满了悲痛和愤怒。他拿起身边的反坦克手雷,冲向一辆日军坦克。他躲过坦克的炮击,将手雷扔向坦克的炮塔。手雷爆炸后,坦克的炮塔被炸开一个口子,里面的坦克兵当场死亡。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击中了李根生的腿部。他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低头一看,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军装。
“根生!”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根生抬头一看,是王大锤。他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从竹林里走了出来,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锤叔,你怎么来了?你的伤还没好!”李根生急声道。
“我不来,你小子就要死在这里了!”王大锤咧嘴一笑,走到李根生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快,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不行,我不能走!我要在这里战斗!”李根生挣扎着想要挣脱王大锤的手。
“傻小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受伤了,留在这里也只是白白送死!”王大锤说着,不由分说地架着李根生,向隘口南侧的竹林里走去。
两人刚走进竹林,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喊杀声。李根生回头望去,只见日军已经冲进了隘口的阵地,士兵们正在与日军展开白刃战。他的眼睛通红,想要冲回去,却被王大锤死死地按住。
“锤叔,放开我!我要回去和战友们一起战斗!”李根生哭喊着。
“不许去!”王大锤的语气异常严厉,“你以为你回去就能改变什么?你现在回去,只会让更多的人为你担心!你要记住,你是一名战士,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国家的,是人民的!只有活着,才能为牺牲的战友报仇,才能把鬼子赶出去!”
李根生看着王大锤坚定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愧疚和不甘。他知道王大锤说得对,但他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两人在竹林里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前。王大锤将李根生扶进山洞里,然后找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让李根生躺下。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和水。”王大锤说着,转身走出了山洞。
李根生躺在干草上,看着洞口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了在笔架山上的战斗,想起了在落马坡的冲锋,想起了那些牺牲的战友们。他暗暗发誓,等他的伤好了,一定要回到战场,多杀几个鬼子,为战友们报仇。
过了一会儿,王大锤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野果和一壶水。他将野果递给李根生:“快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李根生接过野果,咬了一口,味道有些酸涩,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知道,只有吃饱了,才能尽快恢复体力,才能早日回到战场。
两人在山洞里待了一天一夜。4月1日清晨,王大锤出去侦察情况,回来后脸色凝重地对李根生说:“根生,情况不太好。日军已经占领了梅岭隘口,正在向西追击友军主力。林军长率领剩余的兵力,在隘口西侧的狮子山构筑了防线,正在与日军激战。”
李根生心里一紧:“锤叔,我们去狮子山,找军长他们!”
王大锤点点头:“好,等你的伤好一点,我们就出发。”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根生在王大锤的照顾下,伤势逐渐好转。4月2日清晨,两人离开了山洞,向狮子山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溃散的士兵。从他们口中得知,林文澜率领101军剩余的兵力,在狮子山与日军展开了殊死搏斗,已经坚守了两天两夜。
两人加快了脚步,终于在中午时分抵达了狮子山。远远望去,狮子山的阵地上硝烟弥漫,枪声、炮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李根生和王大锤刚靠近阵地,就被两名哨兵拦住了。“你们是谁?”哨兵警惕地问道。
“我们是1团的士兵,我叫李根生,他是王大锤。我们要找林军长!”李根生急忙说道。
哨兵认出了他们,连忙说道:“原来是你们!军长正在指挥部里,我带你们过去。”
两人跟着哨兵,来到了林文澜的临时指挥部。林文澜正在查看地图,看到他们来了,惊讶地说道:“根生,大锤,你们还活着!太好了!”
李根生和王大锤向林文澜敬礼:“军长!”
林文澜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们辛苦了!快坐,我还以为你们已经……”
“军长,我们没事。”李根生说道,“军长,让我们加入战斗吧!我们还能打!”
林文澜看着他们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就加入预备队,随时准备增援前线!”
“是!”两人敬礼领命,转身走出了指挥部。
他们来到预备队的阵地,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战友们看到他们回来了,都非常高兴,纷纷围了上来。
“根生,大锤,你们终于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们牺牲了呢!”一名士兵激动地说道。
李根生笑了笑:“我们命大,没那么容易死!接下来,咱们一起并肩作战,把鬼子赶出去!”
战友们纷纷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斗志。
此时,日军正在向狮子山的阵地发起猛烈的进攻。阵地上的士兵们顽强抵抗,用鲜血和生命守护着每一寸土地。李根生和王大锤站在预备队的阵地里,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目光紧盯着前线的战况。他们知道,一场惨烈的战斗即将开始,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守护好这片土地,守护好祖国的尊严。
接下来的战斗,将更加凶险,但101军的将士们没有退缩。他们像钢铁一样,屹立在狮子山的阵地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他们知道,只要他们还在,日军就无法前进一步,友军主力就有足够的时间撤退,抗战的火种就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