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的神念如毒蛇般缩回玉瓶,小屋内重归死寂,只剩下林凡自己略微急促的心跳声。冷汗浸湿了他的後背,并非完全伪装,方才那一瞬间的博弈,确实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墨渊的警惕和狠辣,远超他的预估。这不仅仅是试探,而是持续的、嵌入式的监控!那枚玉瓶,就是一个摆在他身边的监视器!
林凡的目光落在那本残破的笔记上。墨师兄……新策……未授权锚点……背弃古约……
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正在一块块拼凑出令人不安的真相。
宗门高层,至少以墨渊为首的一部分,知晓地底的秘密,并面临着“旧约”失效的危机。他们没有选择履行或加固旧约,而是冒险启用了一项被称为“新策”的方案——建造一个未经地底存在允许的“新锚点”。
这一行为,已然触发了古老契约的反制条款,引来了七日的死亡倒计时。
而他自己,则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这场巨大危机中,一个意外的、同时被双方(墨渊与地底存在)或多或少关注到的变数。
“必须在七天内弄清楚‘新锚点’是什麽?在哪里?‘执行’具体会以何种形式降临?”林凡脑中飞速运转,“墨渊这边戒备森严,直接调查无异於自投罗网。那麽……唯一的突破口,只剩下……”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面。
那丝单向连接依旧存在,如同一个插入地底服务器的只读接口。
常规情况下,它只能被动接收一些基础状态信息。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服务器因为“违约事件”而进入了某种“预警状态”,活跃度提升,或许……能尝试进行一些极其有限的、危险的“主动查询”?
这无异於在悬崖边缘跳舞,一旦操作不当,立刻就会引来“清道夫”甚至更可怕的反噬。
但林凡没有更好的选择。时间是他最大的敌人。
他再次盘膝坐下,没有先去处理那该死的监视玉瓶——暂时留着它,反而能误导墨渊。
他将全部心神沉入那丝单向连接。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接收,而是小心翼翼地、如同编织最精密的蛛网般,将一缕极其微弱的神识,混合着他对那些“契约符文”的理解,尤其是涉及“查询”、“状态反馈”意味的符文结构,顺着连接通道,向地底深处探去。
这不是攻击,更像是一次极其谦卑的、“权限验证”失败後的“错误信息反馈请求”。
他的神识在无尽的黑暗和馄沌数据流中艰难前行,躲避着那些狂暴的能量乱流和冰冷的自动防御机制。
无数混乱的、痛苦的、充满负面情绪的碎片试图侵蚀他的神识,都被他强大的逻辑思维牢牢隔绝在外。
他像一个在暴风雨中航行的孤舟,努力寻找着那个代表“服务器日志”或“事件查询”的“端口”。
时间彷佛过去了很久,又彷佛只是一瞬。
终於,他的神识触碰到了一处相对稳定、散发着微弱秩序光芒的“接口”!
就是这里!
林凡集中全部意念,将一个极其简单的、掺杂了“契约符文”结构的询问发送过去——
【请求:违约事件‘新锚点’相关日志摘要(权限等级:最低)】
请求发出的瞬间,林凡的神识便如同惊弓之鸟般急速撤回!
几乎就在他神识撤回的下一毫秒!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狂暴的意志洪流,如同被触怒的巨兽,猛地砸在了他刚才接触的那个“接口”之上!整个单向连接通道都剧烈震颤起来,彷佛随时会崩断!
林凡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神魂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痛无比!
但他成功了!在对方反击抵达之前,他已经抓取到了一段极其简短、残破不堪的反馈信息!
信息如同被强电磁干扰过的画面,模糊而扭曲,却依旧能辨认出关键要素:
【违约事件标识:锚点‘锁魂塔’(未授权)】
【位置参照:……巽位……暗渊之上……】
【契约反制协议:‘净化之火’(七日後执行)】
锁魂塔!巽位!暗渊之上!净化之火!
一个个关键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意识深处!
锁魂塔?他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位於青岚宗後山禁地边缘、一座早已废弃多年的古塔!传说是用来镇压古代战乱中亡魂的,平日里根本无人靠近,竟然是墨渊他们秘密建造“新锚点”的地方?!巽位指向东南,暗渊……难道指的是後山那处深不见底的裂谷?
而净化之火……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能感受到一股毁灭一切的气息!这就是七天後将要降临的“执行”吗?
就在林凡消化这惊人信息时,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股冰冷的、被触怒的意志洪流,在未能抓住他这个“窥探者”之後,并未完全平息,反而顺着那单向连接,传来了一段断断续续、充满杂音、却异常清晰的……
低语!
那并非任何已知语言,而是一种直接作用於灵魂层面的、混合着无尽痛苦、愤怒、诱惑和一丝……急切的意念碎片!
【……枷锁……松动……】
【……虚假的锚……窃取……毁灭……】
【……真正的……钥匙……找到……】
【……时间……不多了……帮……助……吾……】
低语声戛然而止,单向连接的震动也缓缓平复,重新恢复了只传输基础状态数据的模式。
彷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交锋和诡异的低语,从未发生过。
林凡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神魂的剧痛依旧存在,但他的眼中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惊和困惑。
地底那个存在……那个被束缚的、充满痛苦与愤怒的意志……刚刚是在……向他求助?
它称墨渊的“新锚点”为“虚假的锚”、“窃取”,并暗示这会带来毁灭?
它说……真正的钥匙?时间不多了?帮助它?
这彻底颠覆了林凡之前的猜想!
他一直以为地底的存在是邪恶的、需要被封印的威胁。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比这复杂!墨渊的行为,在它眼中是“违约”和“窃取”,而它自身,似乎也处於某种“枷锁”之中,渴望脱困?
谁是正?谁是邪?那个古老的契约,究竟约定了什麽?
林凡发现,自己卷入的,远非一场简单的秘密调查,而是一场涉及古老契约、力量争夺、可能决定整个青岚宗乃至更广范围命运的巨大漩涡!
而现在,那个被封印的存在,似乎将一丝脱困的希望,隐约寄托在了他这个意外的“窥探者”身上?
林凡缓缓握紧了拳头,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局势愈发诡谲,风险呈指数级上升,但同样……机遇也在其中!
或许,他不必独自对抗墨渊,或许……他可以尝试与那地底的存在,进行一场危险的……交易?
他看了一眼那监视玉瓶,又感受了一下神魂中残留的、来自地底存在的痛苦低语。
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成型。
墨渊想监视他?地底存在想求助他?
很好。
那他就……将计就计!
是时候,让这场风暴,来得更猛烈一些了。
(第二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