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的望川桥,被一夜薄雪盖了层白霜。青石板桥面上的雪没被人踩过,干净得像张宣纸,桥边的枯草挂着冰碴,风一吹,发出细碎的“簌簌”声——和腊月廿六那晚煞气弥漫的模样截然不同,连空气里的腐腥味都淡得几乎闻不到。
林风站在桥边,身边跟着苏芮和赵武。赵武依旧穿着青灰色的阴兵服饰,只是领口沾了点雪,手里攥着个小巧的“煞气检测仪”,屏幕显示着淡绿色的“安全”字样。“煞气基本散干净了,”赵武收起仪器,语气里带着点松快,“隐气阵的残留阵材也清理好了,是昨天阴司派来的杂役处理的,桥底的预制洞口也用阴河泥封上了。”
苏芮蹲在桥边,伸手摸了摸青石板上的霜花,笑着说:“没想到雪后的望川桥还挺安静,要是平时,这会儿该有村民来放鞭炮了。”她抬头看向林风,见他盯着桥身出神,便问:“你在看什么?”
“在看阴河的损伤。”林风走到桥中央,从怀里掏出陈玄旧令牌——令牌经过前几天的催动,表面的金光比之前更亮了些。他将令牌轻轻贴在桥身的裂缝处(上次煞气冲击留下的),指尖凝出一缕阳气,缓缓注入令牌。
令牌接触桥身的瞬间,淡金色的光顺着裂缝蔓延开来,像水流似的,很快覆盖了整座桥的桥面。苏芮和赵武看得清楚,那些光钻进桥底后,原本微微泛黑的阴河水面(被浊气污染的痕迹),竟慢慢恢复了清澈,连空气里最后一点残留的煞气味,也被金光彻底驱散了。
“这令牌还能修复阴河?”赵武惊讶地凑过来,“我之前只知道它能破咒,没想到还有这用处。”
“应该是陈玄当年留下的‘护脉印’。”林风收回令牌,指尖还带着残留的暖意,“望川桥连着阴河的脉,令牌能稳住脉气,修复小的损伤。不过要是叛党再挖开洞口,这损伤就不是令牌能补的了。”
苏芮点点头,想起爷爷手札里的话:“阴河脉是阴阳两界的‘血管’,望川桥就是‘阀门’,只要阀门没被彻底破坏,脉气就能慢慢恢复。现在看来,叛党暂时没动静,我们也算争取到了时间。”
三人在桥上又待了一会儿,确认没有煞气残留后,才转身往阴司南城办事处走——赵判官说今早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林风,关于陈玄旧案的。
阴司办事处的正殿比平时更安静,长明灯的光晕裹着淡淡的檀香,落在赵判官面前的紫檀木案上。案上放着个深蓝色的卷宗袋,封条上印着“阴司秘档·陈玄案(部分)”的字样,边角微微泛黄,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旧档。
“你们来了。”赵判官见他们进来,指了指卷宗袋,“这是我从阴司档案库调出来的陈玄旧案卷宗,十年前他因‘望川桥煞气失控’被追责,所有的调查记录、证人证词都在里面——之前没给你,是怕你分心,现在护魂任务结束,该让你看看了。”
林风快步走过去,解开封条,拿出里面的卷宗。卷宗第一页是陈玄的档案: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阴司阳差的制服,眉眼锐利,和令牌上隐约的轮廓重合;下面写着他的任职时间、负责区域,最后一行用红笔标注着“天授37年腊月廿八,因护魂失职,革去阳差身份,令牌没收”。
“天授37年,就是十年前。”赵判官在一旁解释,“那年陈玄负责望川桥的护魂任务,和你这次一样,也是送思乡魂过阴河。结果任务进行到一半,桥底突然涌出大量煞气,冲散了3只思乡魂,导致魂体消散——阴司最后判他‘巡查不力,未及时发现煞气隐患’,革了他的职。”
林风翻到下一页,是当年的煞气检测报告。报告上写着“煞气浓度:8级(重度污染),来源:阴河自然溢出,责任人:陈玄”,可就在“来源”那栏,林风发现了不对劲——“自然溢出”四个字的旁边,有一道淡淡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划掉了原来的字,再重新写上的;而且报告末尾的检测人签名,字迹模糊,和阴司检测官的常用签名完全不一样。
“这报告被动过手脚!”林风指着划痕,语气肯定,“‘自然溢出’是后来改的,真正的煞气来源肯定不是阴河自然冒出来的——结合我们这次遇到的事,当年的煞气,说不定也是叛党用‘浊气引’弄出来的,陈玄是被冤枉的!”
苏芮凑过来一看,也点头:“我爷爷的手札里说,阴司检测报告的‘来源’栏,必须用阴司特制的朱砂笔书写,一旦涂改,就会留下淡红色的痕迹——你看这划痕旁边,是不是有淡淡的红色?这肯定是后来改的!”
赵判官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沉重:“当年我刚进阴司没多久,没参与这个案子,直到这次你遇到叛党作乱,我才想起翻旧档。现在看来,陈玄当年应该是发现了叛党的踪迹,才被他们设计陷害——把煞气爆发嫁祸给他,既能除掉一个碍事的阳差,又能掩盖他们在阴河动手脚的真相。”
林风继续往下翻,卷宗里还夹着几张当年的现场照片:桥底的土坑、消散魂体的残留阴气、还有一张模糊的远景照——照片上的桥底阴影里,站着个看不清脸的黑影,身形佝偻,穿着件灰布衫,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这黑影……”林风盯着照片,心里突然一动——上一章张海峰说,张浩的手下提到过“戴黑帽、穿灰布衫的风水先生”,这黑影的衣服,和风水先生的描述有点像!
“别光顾着看卷宗,还有件事要提醒你。”赵判官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阴司刚收到消息,最近各地的阴河都出现了浊气异常,叛党像是在同步行动——阎王怀疑,他们可能要搞个大动作,已经通知各地阳差戒备,让我们盯紧望川桥,千万别出岔子。”
林风收起卷宗,把照片夹回里面,眼神变得坚定:“我知道了。年后我就去找木青山——‘木氏工艺’的老板,他的古董店肯定藏着线索,说不定能查到当年陷害陈玄的叛党,还有这次操控张浩的风水先生。”
苏芮点点头:“我陪你一起去,我爷爷的手札里有‘辨浊气、识叛党’的法子,说不定能帮上忙。”
赵武也开口:“阴兵这边我会安排,让他们盯着望川桥和东郊老街(青山堂所在地),一旦有叛党动静,立刻传讯。”
正殿的长明灯轻轻晃动,光晕落在三人身上。林风摸了摸怀里的陈玄旧令牌,又看了看手里的卷宗——春节的平静已经过去,新的任务就在眼前:查清陈玄的冤案,找到木青山,阻止叛党的大动作。
他深吸一口气,将卷宗小心收好:“走吧,我们回去准备——年后,该和叛党好好算算账了。”
殿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粒落在阴司的青石板上,却没带来多少寒意。林风知道,接下来的路肯定不好走,但有苏芮、赵武,还有即将到来的阴河巡查使帮忙,他不再是一个人——为了陈玄的清白,为了守住望川桥的阴河,这场仗,他必须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