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旧巷的晨光被挤在斑驳的墙缝里,落在民国老宅的青瓦上,碎成点点金屑。林风站在院门外,指尖捏着考核名录,第一页“王伯”的名字在光里泛着淡青——昨晚从阴司办事处回来后,他翻了半夜资料,查到这老宅的故主姓沈,民国时是个教书先生,十年前在国外病逝,无儿无女。
“这门怎么推不动?”林风试着推了推朱漆大门,门板朽得掉渣,却像被什么东西抵着,纹丝不动。
“里面有阴气锁着。”小翠从他肩头飘下,安魂香的青烟往门缝里钻,凝成细细的线,“是‘锁魂结’的气,王伯把自己锁在里面了。”
林风摸出镇魂令,令牌的青光往门缝里扫。光影里,隐约能看见门后缠着道黑绳,绳结上泛着幽蓝的光,是王伯的执念凝成的阴气——这老仆怕自己走了,没人守着老宅,竟用魂体的阴气锁了门。
“得引他主动开门。”林风往后退了两步,对小翠点头,“用安魂香。”
小翠应了声,将安魂香往门环上一插。香头“滋”地燃起,青烟在门上空绕了个圈,化作个小小的“请”字。没过多久,门后传来“吱呀”的轻响,像是有人在里面挪门闩。
林风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旧书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的石榴树枯了半截,树干上挂着个褪色的鸟笼,笼门开着,积了厚厚的灰。正屋的八仙桌蒙着白布,布上摆着个青瓷茶杯,杯沿还留着半圈茶渍——像是主人刚离开不久。
“王伯?”林风轻声唤道。
里屋的衣柜突然“咚”地响了声。林风举着镇魂令走过去,衣柜的门缝里渗出丝丝黑气,在地上织成网,网上缠着个模糊的魂影:佝偻着背,穿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手里捏着把铜钥匙,正是名录上画的王伯。
“你是谁?”王伯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棉线,又轻又涩,魂体在黑气里缩了缩,“沈先生说了,闲杂人等不准进老宅。”
“我是来帮你的。”林风放缓声音,镇魂令的青光往他魂体上罩,尽量让光柔和些,“沈先生在国外病逝了,十年前就走了。”
王伯的魂体猛地一颤,手里的铜钥匙“当”地掉在地上,却没穿透黑气,反而嵌在了网里。“你胡说!”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黑气瞬间浓了三分,“沈先生说过,他会回来的!让我守着老宅,等他拿书房的《论语》注本!”
衣柜顶上的木箱突然“啪”地掉下来,箱盖摔开,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全是沈先生的遗物:泛黄的照片、磨破的眼镜、还有叠书信,信封上的邮戳是十年前的,寄信地址是国外的医院。
林风捡起最上面的信,信纸脆得像枯叶,上面的字迹却工整:“王伯吾弟,见字如面。吾身染重疾,恐难归乡。老宅诸事,劳你费心。若吾不测,不必等我,寻个好人家投胎去……”
信没写完,末尾的墨点晕开,像是滴泪。
王伯的魂体盯着信纸,黑气里渗出点点白光,是魂体在哭。他伸手想去碰信,指尖却穿了过去——魂体碰不到阳间的物事。“沈先生……真的走了……”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里的执念黑气开始散了,“我还没给您送终……还没把注本给您……”
林风突然想起名录上的批注,转身往书房走。书房的书架积了层厚灰,最顶层摆着个蓝布包。他搬来梯子取下,布包上绣着个“沈”字,打开一看,里面是本线装的《论语》,扉页上有行小字:“赠王伯,伴我半生,胜似手足。”
是沈先生的注本。
林风把注本放在八仙桌上,对着王伯的魂体说:“沈先生把这个留给你了。他知道你守着老宅,知道你的心意。”
王伯的魂体飘到桌前,痴痴地看着注本。黑气凝成的锁魂结慢慢松开,化作点点星光,往他魂体里钻。他的魂体渐渐变得透明,却在光里笑了,像个终于了却心事的老人:“先生……我守不住老宅了……”
“你该走了。”林风举起镇魂令,青光温柔地裹住他的魂体,“沈先生在轮回里等你,他说你是他的手足,不会让你一个人。”
王伯的魂体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老宅,化作道淡白的光,钻进镇魂令里。令牌的青光突然亮了,正面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渡”字印——是渡魂成功的印记。
林风松了口气,刚想收起令牌,突然觉得额头有些发黏。他抬手一抹,竟是层冷汗——刚才渡魂时,他明显感觉比以往费力,镇魂令的青光耗得更快,现在指尖还有些发颤。
“头儿,你没事吧?”小翠飘过来,安魂香的青烟往他额头飘,“你的脸好白。”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林风揉了揉眉心,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院门口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小翠:“刚才王伯的魂体散之前,是不是说了句关于‘黑影’的话?”
小翠点头,歪着脑袋想了想:“他说‘最近总见黑影在巷口晃,穿黑褂子,像在找能锁魂的东西’。我以为是他执念太深看错了……”
林风的眼神沉了沉。黑影?找锁魂的东西?他想起昨晚赵判官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他走到巷口,往王伯说的方向看——旧巷的尽头有棵老槐树,树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下,快得像错觉。
“走,去下一个地方。”林风握紧镇魂令,令牌上的“渡”字印还在亮,提醒着他考核才刚刚开始。但他没再像刚才那样轻松,王伯的话像根细针,扎在心里——这考核,或许不只是渡魂那么简单。
阳光渐渐升高,照得旧巷的青石板发亮。林风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身后的老宅门轻轻合上,门环上的安魂香还在燃,青烟往天上飘,像在给王伯引路。而巷尾的老槐树后,一道黑影缓缓探出头,帽檐下的眼睛盯着林风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抹阴恻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