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的成功举办,让贵妃佟佳氏在后宫威望更上一层楼,连带着承乾宫上下都脸上有光。清悦作为功臣之一,受到的赏赐和关注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贵妃甚至私下对梁嬷嬷感叹:“若这乌雅氏出身再高些,留在身边做个女官,倒是极好的。” 这话虽未公开,但风声还是隐隐传了出来,让清悦在承乾宫的地位变得有些超然。
然而,福兮祸所伏。这份超然也带来了更多的审视和嫉妒。承乾宫内,以锦书为首的一些资深宫女,表面上对清悦依旧客气,但眼神里的疏离和偶尔言语间的机锋,却愈发明显。清悦心知肚明,这是职场常态,她只需更加谨言慎行,不授人以柄。
这日,康熙皇帝驾临承乾宫,与贵妃商议宗室子弟入学南书房的事宜。这是清悦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非公开场合下见到这位“大boSS”。她作为文书侍女,奉命在殿外廊下等候,以备不时之需,虽不能入内,却能隐约听到殿内传来的谈话声。
康熙的声音比上次在御花园惊鸿一瞥时更为清晰,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与贵妃交谈时,又透着一份难得的缓和。清悦垂首肃立,心跳却不争气地加快。她知道,这看似平常的帝妃叙话,对她而言,却可能是一次无形的“转正考核”。
殿内的商议似乎告一段落,传来茶杯轻碰的声响。忽然,康熙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随意地问道:“朕前日翻看万寿节的用度总录,倒是清爽明白,比往年进益不少。听说,是承乾宫有个丫头想了新法子整理?”
贵妃的声音带着笑意回道:“皇上圣明。是臣妾宫里的乌雅氏,那孩子心思是巧些,做事也还算稳妥。”
“哦?乌雅氏……”康熙沉吟了一下,“可是上次在御花园,养兰草的那个?”
清悦在廊下听得心中一震!皇帝竟然还记得那件小事!而且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贵妃似乎也有些意外:“皇上好记性。正是她。臣妾见她还算得用,便让她在身边帮衬些笔墨琐事。”
“嗯。”康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能办事,是好事。叫她进来,朕瞧瞧。”
梁嬷嬷立刻从殿内出来,对清悦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皇上召见,小心回话。”
清悦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低着头,迈着细碎而平稳的步子走进殿内,在离御座足够远的地方跪下行礼:“奴婢乌雅氏,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康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清悦依言抬头,视线依旧恭敬地垂落在身前的地面上,不敢直视天颜。她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那账目整理的法子,是你想的?”康熙问道,语气平淡。
“回皇上话,”清悦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奴婢愚钝,只是见以往记录繁杂,览阅不便,便胡乱想了些省事的法子,将条目理得清楚些,实乃雕虫小技,不敢当皇上夸赞。” 她再次将功劳归于“省事”、“理清条目”,而非炫耀才智。
“胡乱想的?”康熙似乎轻笑了一下,“你这胡乱一想,倒是比内务府那些积年的老吏还强些。看来,贵妃调理人有方。”
贵妃连忙谦逊道:“皇上过奖了,是那孩子自己肯用心。”
康熙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朕看你年纪不大,识字断文,倒也难得。平日在宫里,都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清悦谨慎回答:“回皇上,奴婢平日主要是听从贵妃娘娘和梁嬷嬷吩咐,整理文书,记录事项,闲暇时便练习字迹,或读些《女诫》、《内则》等书,以求不负娘娘和嬷嬷教诲。” 她强调了自己工作的辅助性质,以及业余时间的“正能量”活动,绝不提任何可能引人遐想的事情。
康熙听了,未置可否,只是对贵妃说:“是个安分的。好了,退下吧。”
“奴婢告退。”清悦心中长舒一口气,再次行礼,低着头,倒退着出了殿门。
直到走出承乾宫正殿的范围,清悦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应对,比她连续加班做三天项目方案还要耗神。
清悦被皇帝亲自召见问话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承乾宫,并以更快的速度向整个后宫扩散。这一次,引起的震动远胜从前。
在承乾宫内,锦书等人看她的眼神彻底变了,那点嫉妒被一种复杂的、带着敬畏的情绪所取代。连梁嬷嬷待她,在原有的看重之上,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慎重。贵妃则似乎对她更加满意,赏下了一柄玉如意,寓意“称心如意”。
但清悦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皇帝的这次召见,看似平淡,实则意义非凡。这等于是在后宫所有人面前,给她打上了一个“帝心略有所瞩”的隐形标签。这个标签,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它会让她获得一定的便利和尊重,但也会将她推向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她回想起康熙最后那句“是个安分的”,这话是褒奖,也是警告。是在肯定她目前的表现,更是在提醒她必须永远“安分”。
这意味着,她这位“实习生”,已经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最高层的“转正考核”,正式成为了紫禁城无限责任公司的一名“正式员工”。但与此同时,她也失去了“实习生”的那层保护色,必须开始独立面对更加残酷的职场生存法则。
清悦站在承乾宫精致的庭院里,抬头望着四方的天空。路还很长,而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才能在这波澜云诡的后宫中,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