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矿道内,亥的惨嚎声还在冰冷的岩壁间回荡,如同鬼魅的余音。
高地之上,内门弟子朱巳的脸色铁青。
他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那双素来倨傲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混杂着羞辱与狠厉的火焰。
又折了一个!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派进去的“小白鼠”便死伤殆尽,甚至连那个疯子的衣角都没能摸到。
“废物!一群废物!”朱巳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
“师兄,”一旁的牛铁脸色也极其难看,他手中的玉简上,关于陈狗剩的记录又添上了触目惊心的一笔。
“目标……疑似能利用环境,引发友军误伤。危险等级……需重新评估。”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此子……太过诡异。我们……”
“传我命令!”朱巳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封锁所有已知出口!牛铁,你随我来,我要亲自去会会他!”
他已经意识到,用这些贪婪而又愚蠢的“小白鼠”去试探,不仅毫无意义。
反而只会不断地给那个怪物“送装备”,让他变得越来越难以对付。
牛铁闻言,心中一凛,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擅长阵法,自忖只要不与那疯子直接接触,便有的是办法炮制他。
两人身形一晃,化作两道流光,亲自进入了那片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暗矿道。
他们没有去追击,而是根据孙长老提供的简易地图,迅速赶往几个最可能通往外界的出口,开始布置陷阱。
牛铁从储物袋中取出数面墨绿色的小旗,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小旗化作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几个矿道出口附近的岩壁与地面。
随着他最后一面阵旗落下,一股无色无味,却带着淡淡腥甜气息的淡绿色薄雾。
开始从阵眼处缓缓弥漫开来,迅速笼罩了几个出口区域。
“腐骨毒雾阵,”
牛铁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自信。
“此阵虽是简易版,但毒雾能麻痹灵力,侵蚀肉身,更能引发幻觉。他只要敢出来,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朱巳在一旁冷眼旁观,点了点头。
他们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
矿道深处,陈狗剩正举着那块“新手电筒”(萤石),兴致勃勃地玩着“地下迷宫探险游戏”。
他觉得这个“捉迷藏”的游戏难度有点低,后面的“临时工”跟得太慢了,一点都不敬业。
“这医院的地下管道系统也太大了,”
他一边走,一边用萤石在岩壁上乱晃,“连个地图都没有,差评。”
他乱走一通,凭着感觉,朝着一个有微弱风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很快,一个透着天光的出口出现在他眼前。
他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瞬间便被一片淡绿色的薄雾笼罩。
一股奇异的、带着一丝甜腥味的“消毒水”味道,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鼻腔。
“嗯?”陈狗剩停下脚步,耸了耸鼻子,一脸的困惑。
“医院消毒水换口味了?怎么是烂苹果味的?还有点上头。”
他深吸了一口,只觉得这味道让他那本就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活跃,甚至还有点……兴奋?
毒雾中那能让炼气期修士陷入恐怖幻觉的成分,对他这个连现实与幻觉都分不清的重度精神病患者来说,完全无效。
而那能麻痹灵力、腐蚀肉身的毒素,刚一进入他体内,便被系统那股霸道无比的混沌能量悄然包裹、分解、转化。
一部分化为乌有,另一部分则如同一柄柄无形的微小锤头,细微地捶打淬炼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泡在了一缸劣质的、冒着气泡的碳酸饮料里,浑身都麻酥酥的,动作也变得迟滞了一些。
“这新口味的消毒水……还带电疗效果?”
他晃了晃有些发麻的手臂,觉得“这医院的治疗方案真是越来越多元化了”。
远处的隐蔽角落里,牛铁正通过阵法感应,死死地盯着那个在毒雾中晃晃悠悠、自言自语的疯子,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寻常炼气中期修士,吸入一口腐骨毒雾,便会立刻灵力凝滞,痛苦倒地。
可这个疯子,竟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在里面……散步?甚至还在……点评味道?
就在牛铁心神震荡的刹那,陈狗剩动了。
他觉得这“新口味消毒水”闻多了,嗓子眼有点痒,忍不住“咳咳”地咳嗽了两声。
他觉得是空气质量太差,需要“净化一下”。
他看着手里那块还在发光的“手电筒”(萤石),觉得这东西除了照明,应该还有别的功能。
于是,他抡起胳膊,对着那片在他看来“空气最浑浊”的地方——
也就是毒雾最浓郁的阵眼方向——将手中的萤石,像扔一块板砖一样,奋力地扔了过去!
“去!”
萤石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带着一丝破风声。
牛铁看到这一幕,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愚蠢的疯子,以为扔块石头就能破阵?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冷笑便凝固了。
那块萤石,不偏不倚地,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啪”的一声,精准无比地砸在了一块被苔藓巧妙遮掩的、不起眼的凸起岩石之上。
那块岩石,正是牛铁为了追求隐蔽而设下的、整个毒雾阵最薄弱的一面阵旗所在!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
那面本就品质不高的阵旗,被这蕴含着陈狗剩胡乱力道的一砸,竟应声而断!
如同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块,整个毒雾阵的能量循环瞬间被打乱!
淡绿色的毒雾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烟雾,剧烈地翻涌、稀薄,效果大减!
“不……不可能!”
牛铁骇然失色,他与阵法之间那丝微弱的心神联系,也因阵旗的被毁而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噗!”
他只感觉喉头一甜,一口逆血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只是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瞬间,系统那冰冷而高效的规则,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通过那断裂的阵法节点,完成了它的工作。
一枚通体漆黑、尖端闪烁着微弱符文光芒的短锥,无声无息地从牛铁的储物袋中消失。
陈狗剩只觉得眼前一花,手里多了一根黑乎乎的、像是铁钉的“新玩具”。
“哟,扔手电筒还带回旋镖功能的?”
他满意地将这枚“破阵锥”在手里抛了抛,觉得“这新玩具可以拿来掏耳朵”。
他磕磕绊绊地走出那片已经稀薄得如同晨雾的毒雾范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长出了一口气。
“还是外面的空气好,”他撇了撇嘴。
“空气质量差评!回头必须向环保部门举报!”
他揣着那根新得的“掏耳勺”,也无视了远处阴影里那两个已经彻底石化、三观尽碎的内门弟子,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自己那漫无目的的“康复之旅”。
高地之上,牛铁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看着那个疯子离去的背影,又感应了一下自己储物袋里那件凭空消失的、一次性的破阵法器。
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倨傲与轻蔑,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的骇然。
“师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此子……绝非我等所能揣度。”
朱巳的脸色铁青,他死死地盯着陈狗剩消失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道:
“传讯回刑堂!就说……目标疑似上古邪物夺舍,手段诡异莫测,请求……请求周执事,亲派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