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端着一只空了的药碗,显然宋姝菀刚服完药。
见到门口争执的两人,他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段怡佳身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声音清冷淡漠:
“小声些。”
“会吵到姝菀休息。”
段怡佳看到白苏木从里面走出来,整个人都愣住了。
云、云神医……白苏木……他在这里?!
刚刚那个贱婢说宋姝菀在休息……
宋姝菀在房间里休息,白苏木一个外男,在房间里??!
一男一女,独处一室!
若是此事被皇后娘娘知晓……
她宋姝菀还想顺顺利利嫁给太子?!
段怡佳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混合着震惊、窃喜和抓到把柄的兴奋感瞬间冲上头顶。
她几乎能想象到,当她把这一幕禀报给皇后时,皇后娘娘会是何等震怒!
白苏木却仿佛没看到段怡佳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只是将药碗递给一旁候着的小丫头,对柒墨淡淡吩咐:
“无关人等,不必放入。姝菀需要静养。”
说罢,他看也没看段怡佳一眼,转身,又回了内室。门帘垂下,隔绝了外界视线。
段怡佳站在原地,看着那晃动的门帘,又看看面前寸步不让、眼神警惕的柒墨,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宋姝菀,这次,看你还能如何狡辩!
段怡佳此刻简直心花怒放,兴奋得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老天爷都在帮她!
竟让她撞破如此铁证…
宋姝菀与白神医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大昭风虽不算极度保守,但未婚男女这般私下共处,传出去也是极损清誉的丑事。
严重些,这辈子都别想攀上高门了,就是嫁个寻常商贾,怕也要被人背后指指点点,嫌弃品行有亏。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走来的两道身影,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狂喜,换上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恭顺。
是太子萧玦和林婉清郡主来了。
柒墨也看见了,立刻屈膝行礼: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参见郡主。”
段怡佳连忙转身,盈盈下拜: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参见郡主。”
萧玦在院门前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段怡佳,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冷:
“你怎么在这儿?”
段怡佳此刻满心都是即将揭穿宋姝菀丑行的激动,竟没太留意太子语气中的冷漠。
她一门心思只想立刻将此事捅到太子面前,让太子亲眼看看他维护的女人,是个多么不知廉耻、不守妇道之人!
如此,既能报了宋姝菀利用她、还骂她笨蛋的仇,又能彻底断了宋姝菀攀附太子的路!
“回禀殿下,”
段怡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克制,甚至带上几分为难,
“臣女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召宋二小姐去问话的。只是……只是不曾想到,宋二小姐行事竟如此……荒唐。臣女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娘娘回禀了。”
萧玦眸色微沉:
“荒唐?你说说,她哪里荒唐了?”
段怡佳瞥了一眼门口…方才白苏木出来又进去后,此刻只剩柒墨一人守在那里。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迟疑,缓缓开口:
“殿下,方才臣女来时,这个婢女说宋二小姐正在内室休憩,让臣女稍候。臣女本想着等一等也无妨。可谁承想……”
她刻意顿了顿,吊足胃口,
“白神医竟从里面出来了,还让臣女小声些,莫吵到姝菀休息。”
她抬眼看向萧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这婢女就守在外面,而内室之中,只有宋二小姐与白神医二人……独处。这若传扬出去,岂非污了宋二小姐的清白与名声?此等行径,难道……不荒唐吗?”
萧玦面色微变,目光下意识地朝院内,那垂着门帘的内室方向看了一眼,但角度所限,什么也看不见。
柒墨站在一旁,清秀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厌烦。
这张嘴,可真能搬弄是非。
萧玦沉默片刻,视线重新落回段怡佳脸上,语气听不出喜怒:
“此事若你不说,孤不说,柒墨不说,白神医更不会说,又怎会传扬出去?”
他微微倾身,带着一丝压迫感:
“事关女子名节,你同为女子,难道不知其中利害?还是说……你本就打算,将此事宣扬出去?”
段怡佳被萧玦这番反问弄得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太子会是这种反应。
他不该是立刻震怒,冲进去质问吗?
怎么反倒像是……在替宋姝菀遮掩?
还反过来质问她?
“臣女、臣女……”
她一时语塞,被萧玦锐利的目光盯着,竟有些心慌。
萧玦似有不耐,语气更冷:
“所以,你与宋家二小姐,可是有何私人恩怨?”
段怡佳看着太子那明显不悦、甚至带着审视的神情,心下骇然,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不、不曾!殿下明鉴,臣女与宋二小姐并无私怨!”
就在这时,远处又走来一人。
是一位穿着宫装、面容严肃、约莫四十余岁的嬷嬷。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参见郡主。”
那嬷嬷走上前,规矩行礼。
段怡佳一见来人,眼睛顿时亮了,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这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信任的马姑姑,从皇后未出阁时就伺候在身边,忠心耿耿,眼里只有皇后一个主子。
“马姑姑!”
段怡佳连忙道,
“可是皇后娘娘等急了?都是我不好,办事不力,让娘娘久候!”
马姑姑客气而疏离地回道:
“段小姐多虑了。娘娘是担忧段小姐不熟悉行宫路径,特意让奴婢过来,接段小姐和宋二小姐一同前往。”
段怡佳心中大定,连忙道:
“原来如此,有劳姑姑了。只是……怕是要稍等片刻,宋二小姐她……尚在休憩。不如,就请姑姑与我一同进去看看吧?”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内室方向。
马姑姑微微颔首:
“也好。”
段怡佳顶着萧玦那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视线,只觉得压力如山,背脊发凉。
但她实在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能坐实宋姝菀与白苏木独处的丑事,即便有太子在场施压,以马姑姑对皇后的忠诚,也定然会如实禀报!
知晓了宋姝菀如此大的错处却轻易放过,岂不是亏大了?
“让下人通传一声便是,何必进去大动干戈,惊扰她休养?”
萧玦再次开口,声音沉冷。
马姑姑看了一眼太子,又看了看紧闭的内室门帘,恭敬道:
“殿下放心,奴婢知晓分寸,不会惊扰到二小姐的。”
段怡佳咬咬牙,强撑着道:
“殿下,臣女就留在此处,让马姑姑进去便是。马姑姑是宫中老人,行事稳妥,殿下尽管放心。”
萧玦幽深的双眸静静地盯着她,那目光又冷又沉,仿佛能穿透人心。
看得段怡佳心底发毛,慌忙别开视线,不敢对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柒墨忽然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
“既然马姑姑奉了皇后娘娘之命,那便请殿下、郡主、段小姐以及马姑姑一同进来吧。让马姑姑进内室去唤醒小姐,如此……段小姐也能彻底放心了。”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段怡佳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狂喜!
这个蠢婢女!
竟然主动提议让马姑姑进内室?
这不是正合她意吗?!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都是蠢货!
“如此甚好!”
段怡佳迫不及待地应下,生怕萧玦再阻拦。
萧玦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柒墨,见她神色坦然,心中微动,最终没再说什么,率先抬步走进了正堂。
林婉清、马姑姑、段怡佳依次跟上。
然而,当一行人踏入正堂之后,除了早有预料的柒墨和若有所思的萧玦,其他人都愣住了。
只见堂内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红木八角桌。
桌上凌乱地散落着叶子牌。
而八角桌的四个方向,竟然都坐着人!
此刻听到脚步声,四人齐刷刷地朝着门口看了过来。
艾雪碧反应最快,立刻放下手中的牌,起身行礼: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参见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