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清璃准备跟随谢云止离开那处地下石窟时,石窟穹顶那缓缓旋转的暗色漩涡中心,一点星屑般的金光偶然亮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那光芒并非直射而下,却仿佛某种引信,瞬间点燃了弥漫在石窟中的微弱冥气,也触动了萧清璃魂魄深处那缕暗金印记!
萧清璃只觉得识海轰然一震,眼前的景象如同水面倒影般剧烈晃动、破碎。谢云止握住她的手传来的力量依旧清晰,但她的意识却被猛地拽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幻象洪流之中。
幻象一:无尽的星空,流转的魂魄。
她仿佛再次悬浮于无垠的宇宙,但这一次的感受截然不同。她不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仿佛融入了某种宏大的规则运转之中。她“看”到,无数细密如尘的光点,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从广袤无垠的星海各处,如同百川归海般,汇向一个共同的、不可见的终点。那些光点,是无数生灵寂灭后的魂魄本源,它们携带着各自一生的记忆、情感、因果,在一种冰冷而绝对的秩序下,剥离、净化、重组,然后投入新的轮回之河,奔向未知的来世。这幅景象浩瀚、瑰丽,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法则之力。生死轮回,在此刻不再是书本上的词汇,而是她亲眼所见的、冰冷运转的宇宙机制。
幻象二:孤独而强大的身影。
她的“视线”顺着那魂魄洪流汇向的终点追溯,穿透了无尽的虚空与维度壁垒。她再次“看”到了那座梦中出现的、由黑色巨石垒成的寂灭殿。大殿比梦中更加清晰,也更加空旷、死寂。在那至高无上的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他身着玄色帝袍,其上绣着暗金色的、仿佛由星辰与轮回符文构成的古老图腾,冕旒垂落,遮住了部分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与紧抿的薄唇。他周身散发着无法形容的威严,仅仅是存在本身,就仿佛是整个冥界、乃至部分轮回法则的化身。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俯瞰着脚下无尽的魂魄洪流,目光平静无波,如同万古不变的寒冰。没有喜怒,没有哀乐,只有绝对的理性与掌控。他一个眼神,便能决定亿万魂魄的归宿;他一个念头,便能影响无数世界的生死平衡。他是至高无上的主宰,是规则的制定与维护者。
然而,在这无上的权力与威严之下,萧清璃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
那是一种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孤寂。没有同类,没有可以平等对话的存在,只有永恒的职责与冰冷的法则相伴。星辰生灭,文明兴衰,于他而言,或许都只是漫长职责中微不足道的点缀。他坐在那王座之上,仿佛已经坐了亿万年,并且还将继续如此坐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那身影,强大到令人窒息,却也孤独得令人心碎。
萧清璃的心被狠狠揪紧。她认出了他,尽管气质迥异,威仪天差地别,但那灵魂的本质,正是此刻紧紧握着她的手、会对她露出慵懒笑容的谢云止!
原来,他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漫不经心,或许并非全然伪装,那可能是在无尽孤寂的漫长岁月中,为自己寻找到的、唯一一点对抗永恒虚无的方式。而他选择逆转轮回将她带回,是否也是在那片永恒的冰冷与孤独中,抓住的一抹意外而珍贵的色彩?
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萧清璃的意识重新回归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被谢云止稳稳扶住。
“清璃?”谢云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显然察觉到了她刚才神魂的剧烈波动和那瞬间与冥府本源产生的强烈共鸣。
萧清璃抬起头,看向他。此刻,他依旧是那副俊美闲散的模样,眉眼间带着对她的关切。然而,透过这表象,她却仿佛看到了那高踞寂灭殿王座之上,承受着万古孤寂的冥帝身影。
她没有说出看到的幻象,只是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心痛,有恍然,更有一种无比坚定的温柔。
“云止,”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无论你是人间纨绔,还是冥府帝君,你的孤寂,由我来驱散。
谢云止微微一怔,从她眼中读懂了那未竟之言。他眸色深了深,随即化为一片暖融融的温柔,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贴在自己脸上,低低应了一声:
“好。”
石窟内幽蓝的冥萤石光芒闪烁,映照着相拥的两人。古老的轮回碎片依旧在头顶无声流转,而那万古的孤寂,仿佛在这一刻,被悄然打破了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