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镇国公府的书房内只余一盏琉璃灯,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晕。萧清璃搁下朱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连日来的政务处理虽不至于让她疲惫,却也耗费心神。她抬眼,见谢云止并未如往常般早早歇下,而是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质地奇特、非金非玉的黑色棋子,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悠远与……寂寥。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萧清璃。自相识以来,谢云止总是以一副慵懒闲散、玩世不恭的面目示人,即便偶尔展露非凡,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此刻的他,仿佛褪去了所有伪装,那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无垠的夜空,也仿佛承载着万千星辰流转的秘密。
她起身,缓步走到他身旁坐下,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谢云止收回目光,指尖那枚黑色棋子无声消失。他转过头,看向萧清璃,唇边又漾起那抹惯有的、略带痞气的笑意,只是这笑意深处,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认真。
“只是在想,”他语气依旧轻松,“夫人如今权倾朝野,俯瞰众生,可曾觉得……这人间烟火,有时也如镜花水月,看似真切,触手却空?”
萧清璃心头微动,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异样。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邃中读出更多:“为何突然有此感慨?云止,你似乎……与这世间,总有些格格不入。”
谢云止低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夫人可信,世间有轮回?有凡俗之上,更为浩瀚……却也更为孤寂的存在?”
萧清璃心中巨震。她自己是重生之人,自然信轮回。而他那句“更为浩瀚孤寂的存在”,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偶尔流露出的、对生死规则的漠然,以及那深不可测、连顶尖高手都能轻易碾压的实力。那些被她刻意忽略或归因于“奇人异士”的蛛丝马迹,此刻纷纷涌上心头。
“我信。”她回答得斩钉截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轮回的证明。而你……云止,你究竟是谁?”
谢云止迎着她探究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指尖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是谁,并不重要,至少现在不重要。”他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清晰,“重要的是,我是谢云止,是你的夫君。或许我的来历,与你所认知的这个世界有些不同,或许我见过更漫长的时光,更迭的星辰……”
他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仿佛要传递某种坚定的信念:“但你可以永远记住一点:无论我来自何方,身负何种因果,我对你,萧清璃,绝无半分恶意,更永远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之事。”
他的话语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却带着一种仿佛源自宇宙本初般的笃定,重重地敲在萧清璃的心上。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此刻却只清晰映照出她一人身影的深潭。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力道同样坚定。她没有追问“不同”究竟是何意,“漫长时光”又意味着什么。那些秘密,她可以等,等他愿意全然告知的那一天。此刻,她感受到的,是超越了身份、来历甚至时空的承诺。
“我信你。”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重生归来,她早已学会不轻易信人,但眼前这个男人,一次次用行动证明,他是她可以全然信赖的港湾,是她挣脱枷锁路上最坚实的后盾。
谢云止笑了,那笑容不再是平日里的慵懒戏谑,而是如同云破月出,带着一种洗净铅华的温暖与释然。他抬手,轻轻拂过她颊边的一缕碎发,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那就够了。”他低语,“夫人只需继续在这人间叱咤风云,痛快地活你自己。那些更高、更远……或许还有些麻烦的事情,有为夫在。”
萧清璃靠进他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和身上清冽的气息,连日来的紧绷与权谋算计带来的疲惫,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悄然抚平。她不知道他真正的来历是何等的惊世骇俗,但她知道,这个承诺,重逾千山万水。
夜色深沉,书房内灯火温馨,两人相拥的身影被拉长,映在窗棂上,静谧而安详。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拥有彼此最坚实的信任与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