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院的整顿刚初见成效,暗流便按捺不住地涌动起来。这日晌午过后,依照份例,该是内务处送来这个月的冰例和时新瓜果。然而,直到日头偏西,才见两个粗使婆子抬着个半大的冰鉴,慢吞吞地挪进院子,身后跟着个小丫鬟,拎着个寒酸的小竹篮,里面稀稀拉拉放着几个品相不佳的香瓜。
管事青黛早已候在廊下,见状眉头微蹙,上前拦住:“且慢。这便是我锦瑟院一月的用冰?还有这瓜果,份例单子上写的可是西域蜜瓜和岭南荔枝,这些是什么?”
抬冰的婆子撇撇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青黛姑娘,府里用度紧张,各处都减了例。这冰,还是我们紧着省出来的呢。至于瓜果……大厨房说采买不易,就这些了,爱要不要。”
那语气,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轻慢。院内其他正在忙碌的下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动作,悄悄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这几日新主母雷厉风行,不少人心中本就惴惴,此刻见内务处的人如此态度,更是存了看风向的心思。
青黛面色一沉,正要严词驳斥,却听正房珠帘轻响,萧清璃缓步走了出来。她并未盛装,只着一身月白常服,发间一枚简单的玉簪,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何事喧哗?”她声音平淡,目光扫过那半鉴冰和寒酸的竹篮。
青黛连忙回禀:“殿下,内务处送来的份例与单子不符,且这婆子出言不逊。”
萧清璃走到冰鉴前,伸手拂过那已然开始融化的冰块,指尖沾上一丝凉意,随即目光落在那婆子脸上:“份例单子是侯府定例,何时由得你内务处说减就减?还是说,这规矩,独独对我锦瑟院不同?”
那婆子被萧清璃的目光看得心里一慌,但想到背后的指使,又强自镇定,梗着脖子道:“殿下明鉴,实在是府中艰难,并非刻意克扣……再者,殿下初来乍到,有些规矩可能不知……”
“哦?什么规矩?”萧清璃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是克扣主子用度的规矩,还是奴才可以顶撞主子的规矩?”
她不等那婆子辩解,声音陡然一厉:“夏竹!”
“属下在!”夏竹应声而出,如鬼魅般瞬间出现在那婆子身后。
“拿下!”萧清璃命令简洁干脆。
夏竹动作迅如闪电,一把扭住那婆子的胳膊,将其按跪在地。那婆子猝不及防,吓得杀猪般叫起来:“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是钱嬷嬷吩咐的!不关老奴的事啊!”
钱嬷嬷?正是前日眼神闪烁的那个器物保管婆子。
萧清璃眼中寒光更盛,却并不意外。她看向一旁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小丫鬟和另一个抬冰的婆子:“你们呢?是谁指使?”
两人扑通跪倒,连连磕头:“殿下恕罪!是钱嬷嬷说……说给锦瑟院一点颜色看看,让殿下知道知道侯府的‘深浅’……”
“好一个‘知道深浅’!”萧清璃冷笑一声,“青黛,去请侯夫人院里的掌事嬷嬷过来,再把府中管事以上的仆役都叫到院中。”
不多时,锦瑟院庭院内聚满了人。侯夫人柳氏身边的掌事嬷嬷也匆匆赶来,见到被押跪在地的钱婆子,脸色微变。
萧清璃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众人,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之事,你们都看到了。奴才克扣主子用度,欺上瞒下,甚至妄图给主子‘立规矩’!此风断不可长!”
她看向钱婆子,语气森然:“钱氏,你可知罪?”
钱婆子此刻早已瘫软如泥,涕泪横流:“老奴知罪!老奴鬼迷心窍,求殿下开恩!”
“开恩?”萧清璃淡淡道,“侯府有侯府的规矩。青黛,按府规,奴才欺主,该如何处置?”
青黛朗声道:“回殿下,轻则杖责二十,革职撵出;重则发卖!”
“念其初犯,尚未造成大碍,便从轻发落。”萧清璃的话让钱婆子刚升起一丝希望,下一句却让她如坠冰窟,“杖责十棍,革去管事之职,连同家人一并撵去庄子上做苦役!以儆效尤!”
她又看向另外两个从犯:“你二人,杖责五棍,罚俸三月,仍留原职察看!”
命令一下,夏竹立刻带人执行。院中很快响起沉闷的杖责声和哀嚎求饶声。所有围观的下人无不面色发白,噤若寒蝉。
萧清璃看着众人,缓缓道:“我萧清璃处事,向来公正。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今日之事,是告诫,也是立规矩。往后,若再有人敢阳奉阴违,怠慢职守,这便是下场!”
她目光如电,扫过几个之前眼神闪烁的仆役,那几人顿时吓得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处置完毕,萧清璃对侯夫人派来的掌事嬷嬷微微颔首:“嬷嬷,烦请回禀母亲,清璃代为管教下人,僭越了。”
那嬷嬷连忙躬身:“殿下处置得当,老奴定当如实回禀夫人。”
一场风波,以萧清璃的雷霆手段迅速平息。经此一事,锦瑟院内再无一人敢心存侥幸,而萧清璃杀伐果断之名,也迅速传遍了镇北侯府。
(第十一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