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大亮,镇北侯府的新房院落外,一片死寂被骤然打破。
起初是细微的、压抑的惊呼,像是哪个丫鬟早起打水时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随即,这惊呼如同落入油锅的水滴,迅速炸开,演变成一片难以抑制的骚动和窃窃私语。脚步声杂乱地响起,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
“错了!真的错了!”
“永宁侯府那边……那边抬过去的是……”
“天爷啊!这可怎么是好!”
声音透过雕花木窗隐隐约约传进室内。拔步床上,萧清璃早已醒来,正由陪嫁大丫鬟青黛伺候着梳妆。她听着外面的混乱,神色平静无波,仿佛那些惊惶与她毫无干系。青黛的手很稳,小心翼翼地将一支赤金点翠凤钗插入她浓密的发髻,凤钗衔着的流苏纹丝不动,映衬着镜中那张绝美而冷凝的脸庞。
另一边的软榻上,谢云止也被吵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长长的哈欠坐起身,头发有些凌乱,中衣领口微敞,一副宿醉未醒、被人扰了清梦的不耐模样。小厮承影快步进来,低声在他耳边急促地禀报着什么。
谢云止听完,脸上的不耐更重了,嘀咕了一句:“麻烦。” 但那双桃花眼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甚至还有几分看好戏的兴味。他伸了个懒腰,对承影挥挥手:“更衣,进宫。”
几乎是同时,院外传来了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圣旨到!宣镇北侯世子谢云止、长公主萧清璃,即刻入宫觐见!”
该来的,终究来了。
萧清璃对着镜子,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盛装打扮、气势凛然的自己,缓缓起身。青黛为她披上一件象征身份的蹙金绣凤纹披风。
门外,镇北侯府的下人们早已跪倒一片,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传旨太监面无表情地站着,目光扫过并肩从新房中走出的二人。
萧清璃目不斜视,步履沉稳,周身散发着一种天生的皇家威仪,将那满院的慌乱都压了下去。而谢云止,则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地跟在后面,甚至还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与这肃杀的氛围格格不入。
侯府门口,皇宫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马车华丽而沉重,如同此刻压在所有知情人心头的大石。
萧清璃在青黛的搀扶下,率先登上马车,端坐在一侧。谢云止随后钻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在她对面坐下,打了个更大的哈欠,然后歪着头,似乎又想继续补觉,只是那偶尔从眼缝中泄露出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对面那位镇定得过分的长公主身上。
马车车轮滚滚,向着那权力中心、也是风暴中心疾驰而去。车窗外,街景飞速倒退,清晨的京城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但车内的两人都明白,一场关乎命运走向的较量,即将在紫宸殿上展开。
萧清璃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金线绣纹,眼神平静地望着晃动的车帘,心中已推演了无数种可能。而谢云止,看似慵懒假寐,嘴角却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而他,忽然觉得,这被迫提前结束的“躺平”生活,或许也没那么无聊。
(第五章结束)